1991年,黑豹乐队拍了个MV。 《Don"t Break My Heart》。 MV里,有一个白衣短发女孩儿。 脸蛋圆润。 烫着蓬松的齐肩卷发。 她坐在敞篷吉普车中。 阳光洒在脸上。 明明暗暗。 女孩儿名字是咏梅。 当时黑豹出场,目光聚焦点总是主唱窦唯。 但咏梅偏偏注意到另一人—— 键盘手栾树。 一头精神抖擞的短发。 穿皮衣,戴耳环。 不起眼,但她莫名觉得是"特别帅一小伙"。 左一:栾树 栾树也对咏梅印象很好。 "安静、漂亮。" 但当时两人各自有伴侣。 咏梅有男友。 栾树正和王菲恋爱。 那时王菲只是不知名的小歌手。 混迹于乐队之间。 王菲和黑豹乐队 拍完MV后,咏梅和栾树互换了电话号码,就此分别。 栾树跟着黑豹四处巡演。 咏梅继续做公司文员,偶尔拍广告、客串电视剧。 当时两人并不知道,多年后,他们掀起了一阵浪潮。 栾树成为知名音乐人。 而咏梅,是中国第二位柏林影后。 而他们的缘分,也远不止此。 再次相见是一年后。 当时咏梅在深圳工作。 某天,她突然接到栾树电话: "来看演出吗?我们在深圳。" "好啊。" 进场后,咏梅几乎没认出来。 栾树变成了主唱。 长发飘飘。 声音暗哑。 "沧桑了很多,有男人的感觉。" 咏梅心一动。 一年多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 咏梅已经和男友分手。 王菲离开了栾树,转身投向窦唯。 窦唯也已经与乐队解约。 栾树顺势成为下一任主唱。 那天散场后,两人聊了很多。 咏梅拿了一张黑豹的CD回家听。 栾树的嗓音中性,略带沙哑。 而且"特别真挚"。 更打动她的是,栾树有特别的小世界。 那时栾树已经爱上了马术。 在乡间建了一个自己的马场。 玩摇滚乐。 亲近自然、动物。 这男孩的世界好丰富有趣啊! 另一方面,栾树也悄悄留意起咏梅。 她来自内蒙古,在草原上长大。 酒量好,自小骑马,爱听摇滚,把越野车开得飞快。 但是又性格安静,不喜欢出门聚会。 这女孩复杂又矛盾。 栾树被迷住了。 后来咏梅回忆,"两人突然有一股电流,好像有人在牵线。" 他们牵起了手。 28个春秋过去。 如今身边依然是彼此。 有趣的是,两人在媒体上的称呼有了变化。 起初咏梅被称作"黑豹前主唱栾树的妻子。" 2019年,咏梅获得金鸡奖、柏林奖双影后。 媒体蜂拥而来,采访通告密集。 咏梅一下子出名了。 此后栾树便成了"柏林影后的丈夫。" 但这些名号,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相处。 在柏林得奖当晚,记者问咏梅: "有跟谁分享获奖消息吗?" 咏梅笑得很甜:"老公~" 尾音拖得长长的。 略带羞涩俏皮。 她转发了栾树的微博,说道: "谢谢你,没有你的支持走不到今天,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这话乍一看,和一般的例常感谢并无二致。 但他们清楚,这是真的。 时间拨回2014年。 咏梅深陷绝望漩涡。 万念俱灰。 濒临崩溃。 是栾树,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 2013和2014年,咏梅接连失去了父母。 都说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 在43岁那年,咏梅的墙坍塌了。 她陷入抑郁。 失眠,脱发,发胖。 也没法再演戏了。 "我可能会暂别演艺圈。" 给经纪人发了一则信息后,她躲了起来。 在无数个不眠夜,咏梅的心飞回了呼和浩特大草原。 那时她还年轻,父母还在。 她的童年其实算不上快乐。 母亲只顾及哥哥,总会忽视她。 哥哥倒是对她很好。 有一次,哥哥替她打抱不平: "妈,你不能这样。" 母亲却愣住了: "啊,是吗?" 谈到这里,咏梅有些无奈。 母亲的偏心是不自知的。 在那个年代,重男轻女似乎理所当然。 但这也曾让她十分自卑。 她总会想: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就是不如哥哥?" 自我怀疑生根发芽。 密不透风的藤蔓,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 幸好还有父亲。 父亲,就是从缝隙间透过的光。 他是电力工程师。 爱阅读,会不时给咏梅推荐书籍。 有着最朴素的文人风骨,拒绝过无数违心的合作。 他时常教导咏梅: "不要被欲望带跑,要独立思考,自尊自爱。" 这些话她始终记得。 后来她进入演艺圈,直面过不少诱惑。 身边许多女孩子走捷径。 轻易获得名牌裙子包包,坐豪车。 也有富裕港商追求她。 但她不甘心:"希望自己去打拼。" 父亲不苟言笑。 颇为严厉。 却对咏梅的人生有极大影响。 这样一位领路人离开了。 她痛不欲生。 很长一段时间,她与所有人断联。 昼夜颠倒,暴饮暴食。 栾树看在眼里,暗暗着急。 他一直在她身边。 也不讲大道理。 就静静陪着她晒太阳。 为她弹吉他。 一起在马场草地发呆。 天气好时,出门骑骑马。 图源:南方人物周刊 咏梅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开始阅读。 看心理学、哲学、宗教。 也开始练习瑜伽。 重新调理身体。 一切慢慢回到了正轨。 这期间,栾树始终陪着她。 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 2017年,咏梅接到《地久天长》剧本。 当时她已经近4年没有拍戏。 栾树鼓励她:试试吧。 咏梅去拍了。 电影上映后,她斩获多个重量级奖项。 获奖那天,咏梅第一时间告诉了栾树。 这是他们共同的荣耀。 爱是相互的。 栾树陪伴咏梅度过最难的时刻。 而栾树的低谷期,咏梅也是如此。 不离不弃。 尽力协助。 栾树的人生,也是一段传奇。 他爱音乐,也爱马术。 栾树的父亲是音乐教师。 母亲是文字工作者。 父母对他的教育不计成本。 甚至砸锅卖铁,给他买了一架德国老钢琴。 栾树从小开始练钢琴、小提琴。 在这样的熏陶下,他也十分痴迷音乐。 1989年,栾树怀着一腔热血,加入了黑豹乐队。 巧的是,也是同一年,栾树第一次骑马。 时隔几十年,他还记得,那是一匹黑马。 当贴着马背冲出去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上道了。" 他迷上了骑马。 他也喜欢和马待在一起。 马的眼神清澈诚实,让他放松。 1993年,栾树和咏梅开始恋爱。 那时他已经建了一个小马场。 没事就喜欢骑马跑两圈。 开马场在普通人看来,是件极不靠谱的事儿。 盈利概率微乎其微。 一不小心就倾家荡产。 但咏梅却很欣赏。 "这个生活方式很有创造力。" 看到咏梅支持,栾树更放心去做了。 次年,他离开黑豹乐队。 一心一意开办马场。 咏梅也跟着搬进那个小马场。 那时他们生活过得清苦。 马场位于石景山乡郊。 出门得走20分钟山路,才搭得上车。 小屋子没有暖气。 到冬天冷如冰窖,要烧锅炉取暖。 厕所水管会被冻住,得忍着少上厕所。 小屋建在半山坡。 洗衣机运行到一半,常常水压不够。 生活极其不便。 但咏梅甘之若饴。 在马场一呆就是七八年。 也许受父亲影响,她对钱财没有特别看重。 "不一定拥有很多钱,才可以开心。" 蓝天白云,草地马儿。 身边还有栾树。 她已经十分满足。 栾树在琢磨养马、驯马。 积蓄不断燃烧。 却几乎没有收入。 咏梅也不急。 每当生活变得拮据,她就接戏。 拍戏时,每天走下山,坐黄色小车到剧组。 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4年。 1998年,栾树遭遇了变故。 他兴致勃勃带着爱马参加全运会。 比赛前,父亲突然查出肝癌。 很快去世。 全运会夺冠了。 本来这会是一个安慰。 赢得的30万奖金,也可以弥补马场资金亏空。 但紧接着,栾树却得知,30万被合作伙伴全数卷走。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至亲去世,好友背叛。 但栾树顾不上感伤。 摆在他面前的,是更大的困境—— 他和咏梅已经一贫如洗了。 马要看护,要吃草。 工作人员需要盘缠回家过年。 但他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栾树咬咬牙,低头四处借钱。 最后他倾尽所有。 给每个人凑了300元路费。 他做好了倒闭的准备。 没想到春节后,工作人员全部回来了。 一个不少。 不求报酬。 好友徐立波说:"因为是栾树啊。也只有他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不离不弃的,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咏梅。 她接戏还债。 安抚栾树,告诉他别急。 徐立波到马场看他俩。 看到他们穷得叮当响,他忍不住劝栾树写几首歌。 "多少能改善经济状况。" 咏梅知道栾树正焦头烂额。 没心情创作。 她对朋友们说: "这事不能急,栾树的才华不会被埋没,这是时机的问题。我从不怀疑。" 后来,马场的运营渐渐挺过去了。 栾树也继续写歌、唱歌。 他不爱接受采访。 也不习惯于在别人面前表露情感。 但有一次,聊到开马场的经历。 他说 :"我特别特别珍爱我的家人。" 咏梅始终懂他。 理解他与马的羁绊,也愿意陪他走马术这条小道。 相伴相依,共经风雨。 他们是大家眼中的神仙眷侣。 但咏梅在采访中透露,其实他们也闹崩了许多次。 毕竟两个人,差异实在太大了。 有时候,咏梅也会奇怪。 两个像反向镜子的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咏梅性子温吞。 不爱社交,手机常年开启呼叫转移。 要想找她,得发短信。 这习惯保持了17年。 成为影后也依然如此。 她习惯养生。 戒酒,早睡早起,练瑜伽。 最近几年,她定期举办读书会。 有淡淡书香气质。 和董卿走在一起,也十分和谐。 栾树完全不一样。 他喜欢外出采风。 在怒江大山里,和傈僳族人一起吃饭、唱歌。 吸纳各种前所未闻的音乐。 在路上弹唱写歌。 栾树性格咋咋呼呼,爱聚会。 经常和一帮兄弟,喝酒唠嗑到天明。 咏梅不常干涉他。 但有一次,她对栾树说: "老公,先走的人快乐。" 栾树愣半天,然后懂了:"爱惜了自己等于也爱惜了对方。" 他还是爱喝酒熬夜。 但那天之后,他克制了许多。 咏梅对生活有极强的掌控感。 大到在哪买房。 小到CD怎么摆,用什么抹布。 她有一套自己的秩序,不喜欢别人打破。 栾树称她"司令员"。 但栾树就大大咧咧的。 东西随手放。 做事没什么计划性。 让咏梅很是头疼。 有一次,她发现栾树又忘了关灯。 "每次都说对不起,然后还是会忘,还是老问题……" 她想了想,算了。 虽然希望解决问题。 但解决不了,就让它们"模糊"着吧。 不断沟通,彼此包容。 渐渐的,他们矛盾越来越少。 有一次,他们在医院遇到一对老夫妻。 年迈的丈夫推着妻子,打完针准备回家。 妻子慢慢说了句什么。 老爷爷就颤颤巍巍蹲下去。 给她整理裤腿,系鞋带。 "我们以后老了也要这样。" 他们同时脱口而出。 如今两人都已过知天命之年。 他们携手并肩。 准备好了迎接未来的几十载。 今年1月,咏梅和栾树首次同台演唱。 两人手拉手,唱了一曲《一江水两只鹅》。 咏梅在微博上@栾树,甜甜告白: "歌中的一江水,两只鹅,是永远说不尽唱不完的生命和爱情。" 随后栾树回复: "辛苦了我的鹅。" 这狗粮也太齁甜了。 当大草原的女孩,遇上爱马的小伙子。 他们跑到北京市郊。 亲手用木头、砖瓦盖起小马场。 房子建在山坡上。 推开门。 走出庭院。 远远看到山脚下是一大片桃树林。 桃子成熟时,两人就翻过铁丝网摘桃子。 到了来年春天,桃树开花。 咏梅喜欢搬个小凳子。在屋外看书,发呆。 粉色花海在风中一荡一荡。 她就看着太阳,一寸寸升落。 依稀能听到,远处马蹄蹬蹬的声音。 几十年后,在录音棚。 谈及这段经历,咏梅眼睛亮晶晶的。 "好美啊。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时光。" 片刻后,她笑着说: "我们白头偕老,应该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