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冬天，春天终将到来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来的#
　　当我领着600元的月工资，却发现自己父母背负着100万的高利贷，是多么无力？
　　当一家五口人为着生计，不得不分割全国5个不同的地区各自生活，是何等悲凉？
　　那个时候啊……
　　不记得那个确切的某一天，只记得那天的爸爸歇斯底里地，在电话的这头用最响的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不停地拨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从早打到晚，一天接着一天。
　　妈妈但凡出现在我们仨姐兄妹面前，眼角都是红的，嘴角的笑假装得那么牵强，好像是拿什么贴上去钉在那里的，一转身就要用袖子擦眼睛。
　　那时十几岁还不懂事的我，害怕得什么都不敢问，好像只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改变还是如期而至。
　　一日三餐渐渐变得清淡，只有一个素菜间或者加一个咸菜；
　　那个不停被爸爸拨打着敲打着的，号码是代表吉祥的888结尾的，红色的电话，在某一天被穿蓝色制服的人来拆走了。连带着从很远的其他地方牵来的电话线，也被那人一圈一圈缠绕着带走；
　　妈妈那个缠着红丝线保护，却依旧暗淡无光的戒指不知从哪天开始不见她戴了；
　　大门口土墙外，那片空旷的硬泥土地上停放着的，有着比那时的我身高还高的巨大轮子和巨大滚筒的，巨型工程压路机，在那个阴沉沉的午后被人开走了，只留下滚滚黑烟，笼罩着头发蓬乱手夹残烟的爸爸。
　　从那之后的很多年里，见到爸爸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停奔波着借钱和谋求生路。
　　妈妈也早出晚归不停地忙碌着，每天从街头的餐馆到街尾的饭店打很多份工。跟爸爸唯一的不同是，妈妈每天一定会回家，不管多晚。
　　那年冬日，某个艳阳高照的周末，妈妈难得闲下来不用早去工作，她和我在天台上晾晒棉被，或许是暖暖的阳光给了妈妈力量，或许是和我一起拍打着太阳照晒下愈显蓬松的棉被让她难得放松，她说：我们接下来要过苦日子了，你爸爸贷了很多钱，但是要跟他一起干的那个人带着钱跑了……
　　后面的日子，就感觉自己生活在雾霾里，明明在奋力奔跑却依然被笼罩着，还伤了肺。
　　高考失利的我，选了个能早点挣钱的专业，选了个离家很远的城市。那个在十几岁的尾巴略懂点事的我，自认为远离了，就可以不听那些关心的话语里的可惜，就可以不看那些真心帮忙里的同情。
　　虽然，在很多年后，苦尽甘来的某一天，妈妈在照顾着我的孕期，陪我头挨着头惬意地躺着，回望往事的时候，她深深叹口气道：那时候真的苦啊。说完，她叹了口气，咽了口水。但是，那时妈妈和爸爸咬着牙都没有放弃让我们姐兄妹三人继续学习。
　　我站到了二十岁的门口，懂事了。
　　我知道，这个走过最远的远门是从娘家到婆家，不知道买卖是什么东西的妈妈，因为家里超生丢掉了国有纺织厂工作的妈妈，在砖厂搬过砖，在饭店里洗过碗，做过清洁卫生，后来更是一人跟着远房亲戚跑到几千公里外的春城，租了一个摊位，卖花。
　　她从来不知道，那些春天一到，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花居然有这么多人花钱买，但一点也不影响她向路过的人推销花的美好；
　　她为了守着自己的摊位，不错过一个过路者，一天就喝一口水，渴了忍着，饿了啃一口干粮；
　　她为了省着上公共厕所要交的1块钱，都忍着回住处解决。后来的她，落下了肾结石的毛病；
　　她为了我们能安心，失眠焦虑，她受着；更年期的折磨，她忍了；
　　她忍不住想儿女了，就会打个长途电话，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你好告知我也好，便以最快的速度挂了电话。
　　我知道，那个不惜抛弃供电所的公职也要去闯一闯、拼一拼的爸爸，是背负着如何破釜沉舟的心情又去借了高利贷，跟着一个靠谱的亲戚一起去了绿城，从找地块开始、找工人、盖工厂、生产到售卖。
　　他脾气暴躁，却要在觥筹交错间委曲求全；
　　他埋怨命运，却在每次酒醒之后继续不停忙碌着，奔波着；
　　他会跟我们兄妹仨打电话，不像妈妈那样争分夺秒地把话说完，他好像怕我们记不住他的教训一样，总是一遍遍地提醒着我们现在的困境，愤恨地告诫着我们要努力。
　　懂事的我，上学时，不参加任何浪费时间的活动，我在大家眼里是学习的疯子，没人知道我拼的不是热爱，我要的是百分百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胜券；
　　懂事的我，放弃了在校升学历的机会，在上学的城市，谋到一份稳定辛苦，但只要努力，薪水就会不错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升学历；
　　懂事的我，工作后，总是厚着脸皮去求加班，有人以为我求表现，没人知道我是求的加班费。
　　当第一个月600元的工资拿到手里，我在心里盘算着，扣除我那个地下室的床位费，我可以给自己划出50元的生活费，补贴弟弟100元的生活费，补贴妹妹100元的生活费，那我还能存50元呢。
　　兴奋里透着无力，希望中带着绝望。
　　如果说希望和绝望之间存在距离的话，那时的我，笃定那便是600元和1000000元之间的距离。
　　弟弟努力着，在重压之下，拼上了北边的一所985院校，毕业后稳定辛苦薪水不错的工作，帮忙攒钱还债。
　　妹妹努力着，独自一人在家里拼高中学习，后来考上南边的一所211大学，在学校边工作边打小工，自给自足。
　　我努力着，披星戴月的日复一日继而年复一年。随着我工作能力的提升，工作量的增多，我的收入也渐渐稳步地提升着。可那些日子就像一个漫长的冬日，很少见到阳光。
　　在那个不确切的某一天的十年后的不确切的那一天，妈妈在我汇完刚到手的工资后，给我打来了长途电话，我站在北方寒冷冬日的斑驳树影下，缩着脖子接听着：以后不用给妈妈汇钱了，可以给自己存一点了。
　　我带着鼻音，不敢伸出脖子：怎么呢？还是不够吗？
　　妈妈用难得缓慢的语气说：不，不是，妈妈和爸爸这边这几年经营得还好，也在不停地还着债，昨天还了一笔大的，接下来的没有利息，可以慢慢来了。这些年，你跟着受苦了……
　　不记得我是怎么挂掉的电话，只记得我蹲在冬日的阳光里毫无形象地失声痛哭，冬天终于要走了，不远处的春天终于姗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