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淇，不刻意追求标准化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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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淇习惯全心投入生活，像每个普通的个体一样。她自苛也随意，彼此交汇，彼此矛盾，上一秒和下一秒，今天和昨天，都以一种微妙的平衡，构成了独特的记忆组合。而她本人，就是再自然不过的矛盾体。她从不追求过分平衡与完美，从而自立了另一套＂舒淇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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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意外——
　　好电影需要惊喜，人为无法制造，只能捕捉
　　当生活的圈子陡然缩小到房间的数个平方内，人的感官会随之全部打开。一朵花，一滴水，都以慢动作出现在特定时刻，捎来宇宙富有深意的短信。从嘈杂的马路，进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再单调的生活，每一件日常小事都可以成为舒淇感知生活的媒介。
　　今年２月底，舒淇落地上海的隔离酒店。只有一个人的生活里，她勤勉地在社交平台上打卡，分享自己独居期间的生活细节。
　　睡一觉起来，打量周遭，无疑亟待清洁，直到达到令人心安的干净程度。住进酒店的第二天下午，舒淇就戴上橡胶手套，拿起抹布，里里外外把地板擦了一遍。
　　打扫结束，她身心通畅地坐在光洁的地板上，随手吃了几块饼干和一杯咖啡。到了晚上，晚饭准时送来，舒淇这才想起自己＂过午不食＂的初心。
　　社交平台上，舒淇大战灰尘的连续剧，堪称跌宕起伏。几乎每一天，她都在和房间里的灰尘较劲。每一次，刚擦完地不久，地上就凭空多出灰尘和几根毛发，在光线的照射下让人难以忽略，于是舒淇又不厌其烦地多擦一次……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上演这样的桥段。重复无休无止，她在网上发出了＂何处惹尘埃＂的感慨。
　　舒淇的顿悟，发生在她这一天终于决定放弃要清理干净灰尘的＂执＂，让自己的心重新空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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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门窗都关得很紧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清扫完地板，再一转头，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头，可能又会有灰尘跑进来。＂舒淇顿了一下，回忆起在那些百无聊赖与灰尘斗智斗勇的日子里，学会视而不见成了她一门临时的修行。
　　＂后来我想通了，你不要太过于强求苛刻自己，有些事情当作看不到就好了。你以为你很努力，其实有很多东西根本没有做到。就像不是每个角落都擦过了嘛，结果还是会有灰尘跑进来。＂
　　如梦初醒，灰尘落下来，舒淇也悟了。＂人不要太执着，有时候，你以为的，可能不是你以为的。＂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渴望生活按照理想的轨迹发展，但往往事与愿违。可也因此，生活才被各种惊喜赋予了额外的意义。于舒淇而言，＂意料之外＂更像是一种常态。
　　＂还好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计划的人……＂
　　话音未落，舒淇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和侯孝贤一起工作，是一场室内的戏份。侯导突然看到外面的天空太漂亮，大部队立刻就转出去拍。这样随机的状况和环境，舒淇现在想想，觉得是好的。拍摄日期可以确定，但是好电影需要惊喜，人为无法制造，只能捕捉。
　　＂侯孝贤常常跟我讲，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因为拍戏是一个不可预期的工程。不是说你觉得今天从上午7点拍到下午4点，就可以在这个时间点收工，这样的完工是没有惊喜的。所以，你要在可确定的日期当中，去制造惊喜跟意外，要自己去发掘、去寻找。
　　你永远不要设想一个东西，把自己限制在一个框框里。如果你可以随时变动，就会很容易地去接收外面带给你的精彩，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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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会体谅——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刻意平衡，而是要体谅
　　无常如此平常，正如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微尘。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意外，都是一粒心上的尘。拂不去，唯有接受再共处。
　　今年以来，舒淇几位老友相继意外离世，他们中有认识多年的话剧演员，也有资深的电影人。
　　＂我觉得现在的人生就是及时行乐特别重要。近几年，我有一些很好的朋友突然之间走了，我感觉好像才见过他，然后人就消失了，世事太无常了。除非真的有很好玩的事情，不然现在我真的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因为我已经过了打拼事业的年纪，对我来讲，得不到的也不可惜了。
　　＂我最近什么都不执着了，本来的计划是这样的，但谁知道最后又会怎样呢。＂舒淇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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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确诊阳性的消息，她是从弟弟口中得知的。
　　这几年，舒淇在外工作，每一两个月还是会回一次家。今年，舒淇在上海连续待了数月，从隔离酒店出来，又辗转住到好友林熙蕾的家里。几经折腾，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家人了。
　　在外面工作的时候，舒淇和妈妈之间已然形成了一套不言说的默契——常常一个礼拜通不了一次电话。得知妈妈确诊，舒淇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打给妈妈本人。
　　＂她不会跟我讲实话，我弟和我讲的也都是夸张的，我根本不知道真实的状况什么样，只能从第三方打听。＂
　　熟悉家人性格的舒淇，最后从妈妈友人那里了解到了实情，＂我妈当时喉咙有点痛，全身也酸痛。但我去问她，她只会说都很好。妈妈就是这样。＂她无奈地笑笑，对于如此的家庭相处模式，舒淇已经习惯。
　　可就算她嘴上这样说说，但在通话前，舒淇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如果妈妈的病情真的很严重，可以随时就医。了解了病情后，舒淇多方打听，还查了不少资料。直到在电话里，这些无言的举动只剩下了简单的几句嘱咐，让妈妈要多喝水。
　　这样的家庭关系，被舒淇形容为＂一种很实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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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家人多年的相处中，舒淇已经学会了避免针尖对麦芒。她不再会像以前一样，强势地要求家里人有什么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舒淇学会了婉转地表达，试着避免让对话从互相关心，演变成吵架。
　　＂我觉得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不需要去刻意平衡，而是要做到一种体谅。但也不是一味地包容，你要去换一个方式让彼此之间的情感可以不受破坏。最亲近的人之间很难增加感情，因为血缘关系是不会断的，但你做的是要禁止摩擦造成彼此之间的那种压力。
　　我又不是学跳舞的，不需要保持平衡。如果你的人生一直要取决于平衡某一些事情，你是没有办法把事情做好的。为了要平衡这个东西，你给的再多，人家可能觉得还是不够。所以，做自己就好了，但是基本的关怀和问候一定都得有。
　　我不需要家人为我做什么，我觉得人跟人之间就是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开心最重要。＂
　　这种互相体谅和彼此不言说的默契，让舒淇觉得，家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件温柔的毛衣，套在那些磕磕绊绊的棱角上。虽然棱角没有消失，但是摸上去，已经变得柔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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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在当下——我最好的时候，是现在
　　人人深知随遇而安的道理，但舒淇年轻时来不及体会生活里的＂安＂。＂大多时候都是拼过来的，＂她说。如果要找到一个分水岭的话，还是二十多年前舒淇离家赴港的那天。至今谈起香港，她都觉得那是一段特别好的训练跟记忆。
　　刚来到香港的时候，舒淇匆忙得还没来得及学会粤语，一切都未知而新鲜，没有人能预见她是否真的可以成名成角。前方没有可以参照的人，没有助理，没有公司的运作，很多事情必须自己解决。周围的人脚步非常快，每个人都像在赶一架即将起飞的飞机。她一个人站在中环的马路上，触碰着属于未来的无形。
　　香港不大，从哪里到哪里都很近。直到很久以后，舒淇来到北京才发现，原来同一座城市，两个地点之间能相隔那么远。北京人说20分钟就能到很近了，舒淇心想，在香港，20分钟我都可以上山了。
　　＂香港其实是非常实事求是的一个地方，它有规律性和计划性。比如，我们今天要把一个事情做好，无论怎样都必须做好。节奏特别快，我刚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也是从那时起，舒淇习惯了作为演员被＂拎来拎去＂。＂因为你要迅速地进入一个状况，文戏也好，打戏也好。那时候非常忙，香港是一个让你极速成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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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年代港片的黄金时期，舒淇一年最多尝试过拍10部电影，几乎睁开眼睛就要去片场。她天赋很高，很快便拿下了金像奖、金马奖，成为＂影后＂舒淇。也是那时的习惯，让舒淇有着强烈的本分意识。她渴望的只有一件事：把戏拍好。
　　＂我觉得演员把自己做好，投入角色，做好分内的事情。观众喜不喜欢，买不买账，都不是演员可以掌控的。＂
　　但这几年，舒淇的节奏已经慢了下来，她不再困在＂本分＂里，学着从＂拼＂到＂放＂，重新寻找自己平常的一面。也许现在三个月没有安排工作，但是她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世事无常，我现在工作不会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只要把当下的事情做好，比如说，我今天拍照，就把照片拍好。＂说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又肯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全力打拼过了，应该趁自己还有体力的时候，多多跟我的亲人们、好朋友们相处。＂
　　聊起今年《声生不息》的热播，舒淇也看了节目。当林子祥和叶倩文上台的时候，她表示，他们＂真的很厉害＂。那是一种岁月积淀后才能在舞台上绽放出的魅力和气势。
　　节目让不少人怀念起了香港的＂黄金时代＂，港影港乐最繁荣的那十几年。舒淇在其中，无疑是重要的一块拼图。
　　很多人觉得香港电影和音乐的黄金年代已经结束。舒淇却不这么认为：＂每个地方的文化都不一样，只是现代人接收信息的方式更多了，可能就没有那么集中。＂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思考几秒得出结论——＂香港一直是那个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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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舒淇最好的时候，留在了香港电影里。＂
　　＂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不好吗？＂
　　在面对别人提出的问题时，舒淇的习惯是，并不天然接受这个问题所带来的预设，而是先思考它的前提是否成立。毕竟对于无序变化的生活而言，它们有时会显得有些自圆其说。
　　如果你问舒淇，你是怎么做到某件事的，她的第一反应是，我做到了吗？我需要做到吗？我是刻意做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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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从容、随意、慢条斯理的舒淇，我们试图从这样的她身上找到一些平衡生活的智慧。舒淇真诚的反思却是，她不是舞蹈演员，不需要刻意平衡。
　　也许因为，平衡本就存在于自然的逻辑中，你忘记它，便能得到它——就像骑脚踏车时那样。
　　意料之中的工作计划、完美的亲密关系、过于四平八稳的生活，都不是舒淇所求。人生虽然不可阻挡，但见招拆招，允许一切自然发生，便是自成一派的生活要义。
　　摄影：于聪
　　策划&统筹：刘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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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晓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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