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公众号: 脑洞时史 1996年,辽宁省本溪的一处部队门口,王团长正巧路过。最近天气正冷,几乎每天都大雪纷飞,在室外待一会儿,人都快要冻僵了。 这时王团长突然看到部队门口躺着一个老人,他赶紧上前去把老人搀扶起来,那老人半昏半醒着,迷迷糊糊说不清话,一看就是冻晕了。王团长赶紧把老人带进温暖的房子里,又取了热水给老人喝。 过了很久,老人终于缓过来了。王团长好奇:"老人家,您大冷天的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刚才我要是没路过,您多危险啊。" 那老人说:"我来找人,我找了好几十年了,终于找到你们了。"老人家很是激动,双手颤抖着。 王团长正要问,结果突然发现老人有些眼熟,他仔细一看,老人竟然和团里荣誉室墙上挂着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这位老人名叫常孟兰,多年后他已被家喻户晓,甚至是军事电影《集结号》的原型。不过电影终究是电影,现实往往更加复杂和残酷。 1944年,常孟兰去石家庄探亲,当时亲戚是国军,而常孟兰被解放军一起抓走成了俘虏,查明情况后,解放军问他:"是否愿意当八路!"常孟兰为了保命就爽快地答应了,1945年被编入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八连。 常孟兰小学毕业,在队伍中算是高学历了,战斗中,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很快由一个普通士兵变成机枪班班长。 据常孟兰老人回忆,1947年清风店战役,他所在的部队被敌军包围,整个十旅单独面对兵力强于自己数倍的敌军精锐,十旅损失惨重,旅长负伤,指挥作战的参谋长阵亡,这场战役极大地打击了十旅的士气。 不少战友也在这场战役中牺牲了,看到一个个战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常孟兰心里不是滋味,正在火上心头时,此时,正好一架美式战机俯冲而来。 常孟兰见状直接提起机枪,翻上战壕,对着敌机就是一顿扫射,敌机飞行员怎么也没想到,在如此火力下,竟然还有不怕死的。 也许是敌机大意轻敌了,飞得很低,最终被常孟兰的机枪射穿,飞机的油箱被打爆,瞬间飞机冒着滚滚的浓烟,在远处坠毁了。 常孟兰用机枪打落了敌人的飞机,其英勇举动感染了其他战士,战士们士气大振,一时间,无数战士纷纷跳出战壕与敌人拼杀,很快就取得了一场战斗胜利。 战斗结束后,在打扫战场时,常孟兰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一阵阵疼痛,原来是五个子弹壳掉到了袖子里,把手臂都烫出伤痕了,而在战斗时,常孟兰硬是没感觉到疼痛。 事后,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专程给十旅打电话祝贺,并对常孟兰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后来,常孟兰被记特等功,从班长提升为排长。 特等功是战争年代才有,和平年代只有荣誉称号和一、二、三等功。有较大贡献立三等功,有重要贡献立二等功,有重大贡献立一等功。特等功的贡献比一等功还要大。 庆功会刚开完,常孟兰的奖章还没有发下来,晋察冀野战军就发起了石家庄战役,常孟兰也再次奔赴前线。 在清风店战役结束的当天,聂荣臻司令员就建议中央军委,趁势攻打石家庄,拔掉国民党在华北的一大据点。 石家庄虽然只有两万四千多敌军防守,不过城防坚固,有六千多座各种防御碉堡。 我军决定"以阵地战的进攻战术为主要方法" 攻打石家庄,攻坚作战,炸毁敌军的碉堡,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云盘山是石家庄东北的唯一屏障,石家庄又称石门,兵家有"攻下云盘山,石门开一半" 之说。 十旅接到攻打云盘山的任务,突击的任务交给了常孟兰所在的八连,连长又把尖刀任务,交给常孟兰的排。 接到任务,常孟兰连夜开会布置,向前沿运送了两千公斤炸药。 11月8日早上,随着两千公斤炸药的惊天爆破,埋伏在敌军前沿的常孟兰尖刀排发起冲锋,很快拿下了云盘山,石家庄外城沟之外的敌军防御全部突破,石家庄守军已经无险可守。 常孟兰出色完成任务,还成了我军第一个把红旗插上敌方制高点的人。朱老总深感欣慰,打电话给十旅首长,夸奖立下首功的八连。 接连两次战役,常孟兰都表现突出,一年之后,他在战场上更显示出英雄本色。 时间到了1948年11月19日,常孟兰所在的团在行军时,在北京延庆县桑园镇的古长城下,意外碰上了国民党"暂三军"的主力。 由于当时我军与国民党军队的实力差距有些大,所以按照毛主席"敌进我退"的论持久战方针,部队准备保证有生力量,计划趁着夜色立即转移。 为了防止被敌人追上,造成巨大损失,这个时候断后的任务就非常重了。 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八连最为合适,后来交到了 常孟兰这个排。 这个命令,对于常孟兰来说,无疑是九死一生的死局。然而他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士,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毫不犹豫地就接下任务,挑选了自己手下五班的七名尖兵。 连长要求常孟兰带领战士们,在敌人必经之路设防阻击,只要拖到天黑,大部队基本就能安全转移了。连长知道他们此去凶多吉少,于是便跟战士们打气: "完不成任务,不准后退半步!能完成任务吗?!" 话音刚落,只见常孟兰和七名战士满面坚毅地回答道:"能!"听到答复,连长又欣慰又不舍,由于时间紧迫便准备带着其他战士们离开。 就在这时,常孟兰开口问了连长一个问题:"连长,那我们什么时候撤退?"连长稍微停顿了下: "等我在山那边吹响一声长号,你们就完成了任务,就可以撤出战斗了。" 常孟兰他们明白,接下来的这场硬仗,活着自然是一种奢望,但是仅存的一丝希望,便是那一声长号。 接到命令后,常孟兰立刻开始准备,在进入阵地后,他又挑选一个耳朵比较灵的小战士跑到阵地100米外的小山坡上,摘掉帽子隐蔽起来,专门负责听军号的声音。 为了能够坚持得更久,他给每个拿步枪的战士配30发子弹,每挺机关枪配300发子弹,并一再嘱咐他们,一定要省着点用,这样才能坚持到撤退。 战斗打响后,常孟兰和6名战士与敌人激战20多分钟,刚开始敌人摸不清虚实,但是有埋伏,未敢轻举妄动,天逐渐黑了,敌人的调来的坦克已经就位,准备用炮火覆盖他们的阵地。 那个负责听号声的小战士猫腰跑了过来,跟常孟兰说明了情况,再不撤退就没有机会。 战士们也认为以他们一个班的实力与敌人主力硬碰,没有胜算,也要求转移。 可是常孟兰知道,在战场上是要听命令的,没有命令就撤退,那不就成了逃兵吗? 常孟兰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下达撤退命令,而是说道:"继续打!号声不响,我们就不能撤,违者就地执行纪律!" 当时副班长刘增福还有老婆孩子,也说要坚持下去,不听号声不撤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的那边始终没有传来号角声,常孟兰心想:也许连长也和敌人交上了火?也许是炮声太激烈,没有听到号角声?又或是连长忘记了吹? 常孟兰摇了摇头,尽管此时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但他还是非常坚定地对战士们说:"再坚持一会儿,连上马上就会吹响号角。"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刻,突然,一颗照明弹划破夜空,落在了他们阵地的附近。 霎那间,刺眼的白光将他们所处的位置全部暴露出来,紧接着就是敌人的一阵狂轰乱炸。 当时,常孟兰只记得阵地上泥土飞溅,身边的两名战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不远处敌人冲了过来,还活着的几名战士只能各自为战,在一番激烈的战斗中,常孟兰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大喊道:"所有战士集合。" 空旷的土地上,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常孟兰知道,他已经和队伍失去了联系。 那场艰难的阻击战,常孟兰完成了任务,但也就此成为了一只离群的孤雁。 他并不放弃,开始沿途寻找大部队,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常孟兰始终没有见到大部队的身影。 就这样,常孟兰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乡,我们都知道,一名士兵战时突然离开战场,无非就是以下几种情况,要么失踪,要么负伤,要么阵亡,要么就是当了逃兵。 至于家乡的人会怎么想,常孟兰一点也不关心,他此时心里已经被痛苦堆满。 我要怎样向那些牺牲战士的父母交代? 找不到部队,就无法回去复命,还有就是集结号到底有没有吹响? 新中国成立后,常孟兰不甘心,一路找到北京,打听部队的去向和近况。 可是,到北京寻找失散部队的人员挺多,甚至还有几十年前长征途中失散的老红军,相关部门感到非常棘手。毕竟在那个年代,通讯手段落后,信息也闭塞。在战争时期,部队编制变动又非常频繁,即使是本部队的下级官兵,都未必有详细的档案,全凭上下级相互指认。遑论统领全国几百万军队的大机关,怎么可能像今天一样,在电脑上查一查就能搞清情况? 因而常孟兰寻找老部队的工作,异常艰难,进展迟缓。好在常孟兰的老兵身份得到确认,最后北京给的答复是:你所属的部队可能出国抗美援朝了,你回去等候进一步通知吧。可是,常孟兰从此再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之后的岁月里,常孟兰成了家、生了娃,日子过得很艰苦。可哪怕生活再困苦,只要有一点线索,他也凭各种蛛丝马迹,靠一路拾荒凑路费打探消息。 认识的老战友家乡,他基本上走遍了,哪怕是有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常孟兰都能回到部队,可事实上,在很多人生关键节点,人们总是无法得偿所愿。1981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名为《解放石家庄》的电影,该片讲述了人民解放军解放石家庄的故事,常孟兰在电影院里看了这个电影,一边看,一边哭,嘴里说着:"这场仗,我参加过!" 在影片最后的字幕上写着,济南军区协助拍摄的字样,常孟兰想着,也许自己的部队划归到济南军区了,因此便前往济南打听,也没有找到什么消息,后来多方打探,在华北军区烈士陵园里找到他的老团长宋选才的墓碑,得知老团长在战场上牺牲了,他更加伤感了。 常孟兰 后来石家庄陆军学院在常孟兰的家乡建了几栋瓦房,用来当作靶场,经常有解放军到这里来训练。 看着熟悉的队列,熟悉的号声,常孟兰仿佛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岁月,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为之奋斗的一段历史,他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更感觉眼前的这些解放军亲切起来。 1984年,常孟兰居住的北竹村附近,新开辟了一个训练场。看着年轻战士们每日早起操练的模样,不禁让他回忆起当初的峥嵘岁月。 听说是石家庄陆军学院在此开展训练后,常孟兰找到了负责人,提出想来部队打打杂。看着这个年逾六十身着军装的老人一脸诚恳,负责接待他的军官很是动容,征得上级同意后,常孟兰得以到营房帮忙。 慢慢地,大家都知道这个烧锅炉的老兵寻找部队的事。听说他靠拾荒凑路费,学院想支付他报酬,常孟兰拒绝了。学院军官实在过意不去,就扛着大米油面硬塞到他家,缓解了常孟兰全家的窘境。 图:常孟兰 1996年,在承受了无数的噩耗后,常孟兰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石家庄陆军学院的副院长王定庆帮常孟兰打听到,驻扎在辽宁本溪的一个地炮团的前身应该就是常孟兰当年所在的老部队三十团。 得知这一消息后,常孟兰激动得一夜无法入眠。第二天,他揣着自己捡垃圾攒的钱,背上干粮和水,毅然地登上了前往辽宁的火车。 然而,等常孟兰历经千辛万苦赶到辽宁本溪后,却被告知部队已经换防到了桥头镇。 得知这个消息后,常孟兰又立刻背起包朝桥头镇赶去,他不敢有一丝的耽搁,因为他生怕这一错过,又是几十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家家户户都忙着迎接新年,街上的商铺基本都关了,开往桥头镇的车也都停了。常孟兰在街上急得满头大汗,找了大半天后才找到一个愿意将他捎到桥头镇的顺风车。 常孟兰 常孟兰下车的时候,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大雪,他裹着自己的破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五公里远的部队营房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常孟兰浑身都被冻僵了,全凭着一股意志在坚持。当部队营房的灯光映到眼中的时候,常孟兰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好在,一辆部队的车恰好从此经过,将他带到了部队救治,这也就是开头的那一幕。 醒来后的常孟兰行军礼,大声说: "报告首长,原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二营八连二排排长常孟兰,奉命于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带领五班七名战士,在北京延庆县桑园镇执行狙击任务,掩护全团撤退,按照上级命令战斗到了最后。在战斗中我与队伍失散,战士五名牺牲,其他人员下落不明。战斗任务已完成,常孟兰特来报告,请首长指示!" 历经几十年艰辛,常孟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部队,得以向部队复命,完成了那始终挂在心上的未完成的任务。 常孟兰详细地向王永久团长讲述了那场阻击战的情况和自己的经历,听得在旁的战士们全部热泪盈眶,根本无法想象这几十年来他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和精神坚持下来的。 王永久团长在看到老人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眼熟,越看越觉得他跟团荣誉室英雄合照中的一位非常像。而常孟兰的讲述也终于让王团长在震惊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常孟兰就是合照中的其中一位! 那是当年解放石家庄,《晋察冀日报》的记者为云盘山战斗的八连英雄们拍的合照。常孟兰一看到那张合照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战斗的热血在他身体里沸腾,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王永久团长眼含热泪郑重地向常孟兰敬礼:"常孟兰同志,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代表全团战士感谢你,感谢你的战友们!" 完成任务后,常孟兰再没有遗憾,他带着自己的军人证明回到了老家,继续干着烧锅炉的工作。 政府优待英雄,为他发放了"优抚金",王永久团长也想要将他送到养老院安享晚年,但是他拒绝了。在为国家和人民立下大功后,他没有求任何的回报。一直到2004年,常孟兰老人安详逝世。 在当时要找人不比今天这么方便,因此何有海和常孟兰一直未能联系上。一直到2005年常孟兰老人去世时,都不知道何有海连长还活着的消息。到后来《集结号》电影热播再加上央视重放1999年的节目后,热度很高,媒体记者才找到了已经80多岁的何有海,从而为我们揭开了当年的号声之谜。 据何有海连长说,这一方向的敌军虽然比我们多,但一时搞不清楚情况,不知道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因此大部队转移时处于对峙状态。 一直到大部队走了一段距离,才听到前沿阵地响起了枪炮声。从这个还能听到枪炮声来判断,其实大部队并没有转移多远。 何有海连长说:我想让司号员吹号,但没有命令我不能那么做,号声一响大部队就暴露了,常孟兰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人希望自己的部下死伤,但既然是军队,在战斗中就必然要有死伤。 8连掩护全团,以2排5班掩护全连就是命令,在无法确保大部队安全的情况下,连长何有海只能按照先前的命令安排,即5班坚持到天黑,而不能提前吹号。如果敌人死追,那么8连也要拼命顶住敌人,这就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