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像，基因也像

　　主持这项研究的西班牙卡雷拉斯白血病研究所科学家曼内尔·埃斯特勒（Manel Esteller）。 （资料图/图）
　　岳云鹏分鹏、鹿晗分晗……随着短视频和直播的流行，撞脸明星的现象已经不是秘密，一些长着＂明星脸＂的人还会刻意模仿明星的语言、行为和穿着进行表演，成为模仿秀艺人。那么，全球目前有近80亿个人，对于绝大部分不是明星的人来说，有没有可能在这些人中找到一个人跟自己撞脸呢？
　　西班牙的科学家认为，随着人口的增长，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而且撞的不只是脸。最近，西班牙卡雷拉斯白血病研究所科学家曼内尔·埃斯特勒（Manel Esteller）领导的研究团队通过研究发现，长得很像的人，基因特征也很像。
　　通过对32对有着相似外貌的人的基因信息进行分析，研究人员报告称长得像的人有相似的基因型，但相对来说，其他影响细胞和组织活性的DNA甲基化情况，以及体内细菌、病毒等微生物的情况差异较大。相关研究2022年8月发表在《细胞报告》（Cell Reports）。研究结果不仅为理解基因如何影响人脸提供了一定证据，对其他人体测量特征，甚至个性特点是如何形成的也有一定的启发。
　　＂以前的一些研究已经比较过拥有某些脸部特征的个体之间基因的情况，但那个是在普通人群中进行的。我们的研究表明一些基因标志在鼻子、嘴唇、嘴巴等形状的发育上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对于骨骼结构、皮肤纹理这些也能影响脸部特征的部分，更是全新的影响因素。＂曼内尔·埃斯特勒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脸长得像的人在很多基因位上也是相似的，除了以前已经知道的与眼睛、嘴巴、鼻子等相关的基因外，一些与骨骼形成、皮肤纹理和脸部体积等有关的基因，以及一些与脸部特点有关但功能仍未知的基因也包括在内。
　　这些关系得以建立，有赖于32对极为相似的陌生人。从1999年开始，加拿大艺术家弗朗索瓦·布鲁内尔（François Brunelle）开始了一项寻找外貌相似者的摄影计划，面向全世界寻找外貌极为相似的人，参与者不需要跟明星撞脸，只要两个人长得像且不存在任何关系即可。最新研究的照片和相似者即来自这一摄影项目。32对相似者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超过七成的人已相似到了肉眼难以区分的程度，其中有16对更是达到了机器无法区分的程度，研究人员用三种不同的人脸识别程序去给这些人打分，发现他们的相似性得分与同卵双胞胎类似。通过获取这些人的唾液DNA样本和进行详细的个人情况问卷调查，研究人员对他们的基因信息和其他特点进行了对比。
　　结果除了发现基因方面的相似性外，外貌相似程度更高的人，在身高、体重等人体测量特征上，甚至吸烟情况、教育程度等个人特点方面也更相似,显示相关基因不仅影响身体，而且与行为和习惯可能也有一定关系。曼内尔·埃斯特勒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认为最新研究对影响人脸的分子特征的揭示，对未来继续研究乃至应用人脸和基因的关系有一定帮助。其中，有两个领域格外吸引人。首先是法医学，现在法医学技术已经可以在犯罪现场遗留的血液、精液等生物证据中提取基因信息，如果基因和长相的关系得以建立，那么或许就能通过基因重建人脸形象帮助破案。再者，目前的医学研究已经发现了大量基因突变与疾病之间的关系，但基因检测需要取样，是相对耗时耗力的工作，如果基因和长相的关系得以建立，或许可以通过仅仅观察人脸特征尽早识别出潜在的疾病风险，帮助开展疾病诊断。
　　最新研究中用到的部分外貌相似者的图片。所有对应的相似者都没有血缘关系。 （资料图/图）
　　通过人脸识别疾病并不是天方夜谭。早在2014年，位于美国波士顿的FDNA公司就推出一款名为Face2Gene的罕见遗传病面部识别App。2019年，该公司科学家在《自然医学》杂志（Nature Medicine）报告称，在Face2Gene基础上改进而成的DeepGestalt，诊断准确率又有所提升，在其中一项有502张临床病人的图片测试中，该技术在前十个结果中做出正确判断的比例达到90.6%，此外在多个识别特定疾病的测试中都超过了人类专家。但这个人脸识别疾病的技术主要是从人脸出发，通过机器学习人脸特征实现的，且只针对唐氏综合征等完全由遗传因素导致的罕见病。而最新研究的进一步利用则需要建立在对基因和长相关系的深度理解上，所涉及的问题和需要的科学证据显然更多，即使发展到可以具体应用的程度，预计也将面对不少伦理问题。
　　当然，就目前而言，最新研究的局限也很明显。受限于相似长相者样本的局限性，这些样本不仅量小，而且在人种上不具备代表性，扩大样本后，相关结论是否存在仍是未知数。其次，从相关摄影计划中获取的照片都是黑白的平面图，缺乏对肤色等人脸细节的捕捉，更不及立体人脸所包含的信息量大。因此，相关发现只是初步提供了关于该问题的一些证据，至于人脸背后的基因特征究竟如何，未来仍需要更多研究去探索。
　　其实，关于人脸的疑问由来已久，先天和后天的因素到底如何参与人类的成长发育，这些问题目前主要依托双胞胎研究，基因代表先天，研究者可以从其他差异化的发育结果中尝试弄清楚后天发生了什么。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大部分双胞胎也并非完全一样。科学家已经发现，这与双胞胎长大的过程中，表观遗传方面日益显现的差异有关。但反过来，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长得惊人地相似，在社交媒体普及的今天，这样的情况也经常出现，但一直缺乏科学证据对这个现象进行解释，而最新研究代表了在这个问题上的初步尝试。
　　＂虽然这个研究规模小，但有准确的统计，我们估计这些发现在大样本中也不会改变。＂曼内尔·埃斯特勒介绍，＂因为世界人口现在是79亿，长得很像的人正越来越多地出现。分析更大的样本后将能提供更多长得像的人所共享的基因变异情况，对解释其他层面的生物数据如何影响人脸也是有帮助的。＂
　　南方周末记者 王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