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业高考成绩的辉煌,超乎很多人的想象,当时,华中师范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是190分,戴建业远远超过,甚至,北大的录取分数线270分,戴建业也远远达到,他当年的高考分数,考到了惊人的289分。这还是在当时知识一片荒芜的背景下获得的。 尽管当时不公布分数、不公布录取分数线,但通过后来解封的档案,我们还是知道了戴建业年轻时候的惊人天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天才,天才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更是常人不能想象的。 仅仅谈分数和成绩,很多人对戴教授的能力缺乏直观的认识,因为历史的原因,我们国家从1966年便中断了高考,直到1977年重新恢复高考,在1977年12月10日才开始举行恢复后的第一次高考。 而戴建业参加的就是这一年的高考,当年报考人数570万人,录取人数27万人,录取率只有4.7%。 注意,这个录取率是所有被录取的人数,其中包括中专及大专,如果仅仅算上本科的话,那更是非常的残酷。 对比下2021年各省高考,广东报名人数78.3万人,本科录取31.18万人,录取率51.28%。天津81.61%。而4.7%的录取率实在是太低了,而戴建业在这里面更是状元之才。 当时大学含金量可比现在高得太多了,只要能上大学,那国家安排工作,且工作去向都是政府部门及其它机关事业单位。对于农民的孩子来说,这就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对当时的戴建业来说,他就是这样的一条鲤鱼。 戴建业1956年出生于湖北省黄冈市麻城,爷爷是麻城商会的会长,父亲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当时特定年代下,很多人对知识放松了要求。 但戴建业的父亲没有,他非常严厉苛责的督促戴建业好好学习,也许都有逆反心理,或是父亲管教的太过简单粗暴,在早些年的时候,戴建业对学习并不感兴趣。 一直到小学毕业的时候,父亲越是揍他,他对学习的兴趣反而越淡漠,那个时候的他,少不更事,对父亲有了很多怨言。 直到多年后自己有了孩子,在开始管教孩子时,有的时候情绪上来,也曾狠狠管教过孩子,养子才知父母恩,那个时候的戴建业,才真正理解父亲对自己的苦心。只是父亲走了多年,再也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 父亲也不是一直都有时间管教戴建业,在后来的一段时间,他的父亲经常被拉出去批斗,回来以后满身伤痛、心事重重,再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管戴建业。 被批斗回来的父亲,看着戴建业满眼怜爱和不舍。 许是父亲没时间管教,他恢复了对学习的兴趣, 也许是出于安慰父亲的心里,毕竟,对年幼的戴建业来说,让伤痕累累的父亲唯一的安慰和快乐,就是看到儿子的懂事和成长。 小的时候,戴建业经常因不会背乘法口诀,受到父亲的责罚和打骂。那个时候,戴建业看到家里小狗摇晃着尾巴满地欢快地跑来跑去的时候,常常羡慕这小狗可以不用承受学习背书之苦。 父亲出事后,已经是初三的戴建业才开始真正喜欢上读书。文史中外各种能找到的书,他都认真细心地研读,越读越觉得书本世界的趣味妙不可言。 到了高中的时候,他庆幸遇到了很多优秀的老师,给予他很多的帮助。 今天随处可见的名著,在当时都是绝对严控的禁书,越是控制,读起来越是快乐,偷偷阅读仿若偷情一样,有刺激的紧张的快乐。 当时郭沫若写的《李白和杜甫》,在同学之间那就是硬通货,大家争相传阅,但颠覆大多数人的认知,戴建业走上文学道路并不是因为名著,更不是因为郭沫若写的《李白和杜甫》。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理科,他的恩师阮超珍老师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从高一的时候就看出戴建业喜欢读书,觉得是值得培养的苗子,便冒着风险偷偷送了他一本"文革"前出版的《初等数学》。 这本书彻底激发了他学习的热情,在一个个问题被求证,一道道算数题解决的时候,那种欣喜和快乐是别人不能体会的,短短半年时间他就把四百多页的数学书全部做。 阮老师觉得非常惊讶,仅仅凭借自学就可以全部通关,这样的学生简直是珍宝,于是再担风险送了他一本《初等几何》。 戴建业仿佛痴迷武学的武林中人拿到了秘诀一样,关起门来废寝忘食,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年后牛刀小试,参加竞赛就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后来更是如痴如醉,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精神和意志。当高考机会来了,他轻松地抓住实现人生的崛起和华丽转身。 上了大学后心里有了极大的落差,他感兴趣的是理科,阴差阳错进了文科,他甚至有了退学回家重考的打算,刚强的母亲听后担忧又气愤不已,对戴建业训斥道:你敢退学,我就跳进家门前池塘里淹死,上了大学你成了全村人的骄傲,你回来我就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孝顺的戴建业吓坏了,立刻打消了回家复读重新考试的想法,但有的课堂讲得乏善可陈,实在学不到东西,于是,戴建业学会了逃课,但他经常逃在图书馆阅览室,把有限的时间更高效的合理利用起来。 尽管有的课堂他去得很少,但考试成绩却是非常高,他的自学能力很强,大学几年在书本里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大四实习的时候,他在高中讲了第一节课,下面语文老师座无虚席,戴建业非常兴奋,讲的更加卖力,听完后大家默默走了。 没想到第二天推门一看,很多文学院的老师教授都赶了过来,下面坐的更是密不透风,戴建业幸福的都快晕厥了过去,难道是我的课堂技惊四座,文采斐然,化大道到于无形,大家都过来学习见证。 想到这里,他更加兴致盎然,讲的更是活力四射,警句迭出…… 等到一节课结束,开教研活动总结会的时候,有很多老师反映,戴建业的方言太重,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听懂。 戴建业很沮丧,他的方言确实重。 他小的时候在农村生活十几年,当时村小和乡里的初中,老师都是周边土生土长的乡邻,很多都是初中毕业高中毕业过来任教的,他不像很多城里的同学,小时候有优越的教学环境。 可乡音确实是个问题,中学教师对普通话要求很高,我们现在对中小学语文教师,获取教师资格证有个硬条件,那就是普通话必须达到二级甲等,其它科目老师达到二级乙等就可以。 哪怕在戴建业所处的时代,对普通话的要求同样也很重要,戴建业因普通话的问题,短时间之内改变自己的乡音实在是困难,对去中小学教书有了很多担忧。 所以,他又考取了华中师大的研究生。继续在自己文学研究道路上推进。 毕业以后他就留校任教,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妻子何小平。 何小平是地道的武汉人,父母都是干部,家庭条件非常好,被戴建业的才华所吸引。 俩人开始是古典爱情,但蜜月期刚过,俩人生活经历和生活习惯的巨大差距,让两人纷争不断。 戴建业在头条上曾经写了《结婚吧》长文,既谈论自己的婚姻,也以自己的经历劝告年轻人。 男孩成熟较晚,甚至有的男人一生都不成熟,戴建业自我检讨曾经也经历过这样不成熟的阶段,我们不知道他对婚姻的感触从什么地方开始, 开始的岁月都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最后都是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一次见面总是最美好的,恋爱期总是甜蜜的,妻子何小平对他恩爱有加,甚至结婚后,在家过的很精致的妻子,也开始妙手调羹汤。 而当做出的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戴建业尝了几口,就觉得人生好苦,这些饭菜外表不出众,但口味实在是出众。 戴建业吃这样的饭菜吃了十多年,十多年后才开始慢慢熟悉,那饭菜有了更多的温情,有的时候,吃的不仅仅是饭菜,更是日常的温暖和甜蜜。 但现在,妻子远去,每天面对锅台冷灶,睹物思人,总是潸然泪下,再也没有人能等待他回家,没有人唠叨,过后想来,常常令人肝肠寸断。 好在,戴建业对妻子的理解不是在她走后,而是在婚姻七年之痒后,他们的婚姻才开始升华。 开始也是纷争、硝烟不断,改变往往是从瞬间开始,有天戴建业做课题回家很晚,妻儿已经熟睡很久,回到家里,厨房的饭菜放在碗里,锅里的热饭温在锅里。 那天晚上,戴建业一边吃一边默默的流泪, 他觉得自己愧对妻子,他孤单很久,农村那样的熟人相邻社会非常温馨,在城市里一直觉得孤独,现在有了牵挂、关心他的人,从那以后,他才开始真正的成熟起来。 戴老师讲课的时候有很多的段子,很多都来源于日常生活,通过这些生活的瞬间,我们感受到太多岁月静好。 儿子上华中师范大学附属小学的时候,早上是妻子送过去,下午是戴建业去接孩子,他奇怪孩子为什么每次都没有小红花,而别的小朋友都有,儿子给他解释是每次发到他那儿,小红花就没有了。 戴建业疑惑,有一次就去问孩子老师,老师笑着给他解释,他的儿子太调皮、上课讲话,下课跟小朋友玩闹的过分。 戴建业听了却很欣慰,儿子有了独立的意识,这一点很好,也许是父亲小的时候对自己动辄打骂,他对孩子的教育总是充满了太多宽容和理解。 孩子也在温暖和爱的环境下长大。他们给了孩子更多的宽容和理解。 有一次,夫妻俩带着孩子去大学同学家做客,同学多年未见,激动喜悦兴奋异常,同学留戴老师在家里吃饭,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席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同学妻子发现戴老师孩子不吃菜,热情的夹了很多菜放在他的碗里,孩子童言无忌实话实说,阿姨,你的菜做的不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菜还要难吃! 戴老师很尴尬,妻子立刻解释,这孩子从小被娇惯坏了,无论多么好吃的饭菜,他都觉得不合胃口。 这样的相处日常充满了太多温馨、甜蜜。既有生活的烟火气息,也有相濡以沫的感动。 但,这样简单纯粹的幸福生活也会截然而止,生活有太多的不幸和痛苦,我们不知道未来和不幸谁会先过来。 很快,戴老师的妻子何小平被查出患有肺癌,且已经有了隔膜和淋巴转移,在那样的情况下,每天只能吃昂对的靶向药,当时,靶向药泰瑞沙还没有进医保,所有的费用都需要自费,一盒药51000元,仅仅是一个月的用量。每颗药需要1700元。 平常淡泊名利和金钱的戴老师,第一次感到囊中羞涩的窘迫,他当时影响力已经很大,面对演讲邀请和电视台嘉宾邀请,总是客气委婉的拒绝。 妻子理解丈夫的风骨,总是不跟丈夫谈起这些,但看病费用的压力往往让丈夫捉襟见肘,妻子心疼丈夫,对每颗药都非常重视。 有一天打开药后,不小心有一颗药掉在地上,妻子在地上紧张找了半天遍寻不到,伤心的默默流泪,一颗药需要1700元,对于他们仅仅依靠工资收入的家庭来说,负担是非常重的。 戴建业回家看到病重的妻子流泪,软言安慰,知道妻子是因为一颗药丢了而内疚难过的时候,戴建业安慰好妻子让她睡下。 那天晚上,他悄悄拨通了一直多次邀请他的电视台,他同意担任节目嘉宾。 很多人后来批评戴建业,说他总是一味的讲学,缺乏文人风格,可戴建业后来也伤感的说:如果作为一个丈夫,我不能给妻子提供基本的保障,甚至在妻子病重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去做,那我还要文人风格做什么。 戴建业为了妻子,每天除了工作外,总是忙到半夜两点,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来延续妻子的生命, 但妻子的病情愈来愈严重,晚期的时候,妻子心情很浮躁,动辄容易生气,戴老师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在病房里默默陪着妻子。 有的时候妻子说的多了,戴老师心理难过,然后走出病房自己默默流泪,调整好心情很快再进去病房,咽泪装欢。 后来妻子病情更加严重,甚至连大便都不能自理,最后的时光是戴老师和儿子默默陪伴在身边,那个时候,正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所在的医院,距离华南海鲜市场,疫情的源头,直线距离不到500米。 那时医院的氛围是紧张的,妻子的病情严重,他默默守在妻子身边,有了甜蜜更有了心痛。 但,尽管万般不舍,妻子还是在2020年元宵节那天离世。戴老师感觉一片茫然,心中万千哀愁却只剩一片虚无。 他的故交亲朋弟子遍布天下,当时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怕麻烦大家,没有发讣告,没有举行告别。 妻子走得无声无息,但带给戴老师山崩地裂的悲痛,是别人不能理解的。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相思这是遮掩不住的,在家里能让悲伤逆流成河,到了教室咽泪装欢,但有的时候悲伤来袭如山崩地裂,又如黄河泛滥,没法做到心静如水。 学生知道师母去了,还是在戴老师的课堂上。 那天他讲了苏轼的《江城子》,这是一首悼亡诗。是苏轼写给自己的妻子,苏轼和妻子情感很深。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宋代: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十年生死相隔,感情从来没有主动去想过,却从来不能忘记,妻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坟墓里,那里孤独、寂寞、阴冷,她心中有太多的辛酸,可没有办法叙述自己的凄凉。 戴老师想到了自己,妻子喜欢唠叨、喜欢倾诉,没有自己陪伴在身边,她的凄苦和哀怨该向谁去诉说, 现在自己和苏轼一样,也是尘满面鬓如霜。而妻子却是走了,但自己总感觉妻子还在身边。 回到家里,还有她的痕迹和生活的气息。妻子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恍惚中妻子总是对他唠叨,他幸福微笑的抬起头,满眼泪水,可妻子在泪水朦胧中渐渐模糊。 随着泪水滴落,在睁开眼时,妻子身影已经远去,只剩下满室的虚空和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