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别只讲道理,请先讲好故事
2021年初,一部公关题材的电视剧于CCTV8上映。这部取材于真实案例的电视剧,最终以集均超过1.0的收视率收官。
纵观半年以来央八的收视表现,这个成绩算不上亮眼,大众反响平平,小众圈层也口碑不佳。其豆瓣评分最终稳定在5.6,在评分通胀动辄8+的今天,着实不太好看。
就质量而言,这部电视剧在时无英雄的影视市场上可称良心,但缘何热度口碑都不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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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的单元结构与人物配置
《紧急公关》是一个标准的单元故事结构:
一个主角团"成团"于前几个故事,后续每个角色都使用一个单元的篇幅介绍角色前史、深挖角色逻辑,填充角色形象,并在这个过程中完成角色的成长。
当团队的角色,不论对内——自身的成长,还是对外——团队的认同,都成长完成后,故事进入"终章"。
《紧急公关》剧照
在故事的最高潮,主角人物弧完成,故事实现逻辑上的闭合。
角色塑造和剧情并行推进,对偏向群像的作品是一个不出错的选择。在这一点上,《紧急公关》算可圈可点。
人物配置上,该剧也可称得上合理均衡。
主角林中硕是标准的导师型角色:可靠、强大、细腻、温柔,负责解决问题,是故事的灵魂角色。
主角林中硕
尹静雅是团队中的冷色,她专业、冷酷、干练,是非常优秀的职场女性。
考虑到林中硕是不按套路出牌的非典型从业者,所以尹静雅才是这部剧对公关从业者的正向描摹。
夏茉则是整个团队的暖色,为团队注入活力。虽是职场新人,却未过多沾染国产职业偶像剧的傻白甜通病,专业范围内,绝大多数时候是可靠的。
马林和杨子平则是"吐槽担当"。故事借角色言行,交代背景介绍、人物关系以及一些细节上的补充说明。
这两个看起来八卦多话招人烦的角色,在叙事中却肩负着无可替代的使命。
危机公关小组成员,从左到右依次为
马林、夏茉、杨子平、尹静雅
林中硕"收服"尹静雅等人的过程,同步于林中硕"收服"观众的过程。随剧情推进,逐渐展现主角魅力。
故事结构和人物配置都算得上中规中矩。
如果在故事情节尤其是细节上也能做到如此谨慎,恐怕这部剧就不至于泯然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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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于"典型化"导致细节的缺失
因"脱离现实"而饱受诟病的《紧急公关》,其实取材于现实。
航空公司暴力驱赶亚裔乘客、公司解雇患癌员工、小型互联网公司上市前遭遇背刺……每一个单元背后,都有若干现实案例作为支撑。
在素材积累方面,主创付出了非常多的心血,做了充足的功课。在如今浮躁的影视行业中,此举可谓感天动地。
但主创并不是没有犯错。
林中硕出身于媒体,多次借公众号提供帮助的女友许雯雯也是媒体从业者。由媒体人提供的主角视角,是这部剧的亮点所在。
正是因此,每一个公共事件案例,都能浓缩社会现状,直击痛点、揭露问题,这正是影视作品的责任之一。
迪云酒店事件,借林中硕之口强调企业的社会责任
在这方面,主创超额完成了任务。然而,主创并没有兼顾创作者本身的责任。
故事被诟病悬浮、夸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故事的取材不真实,而是在于细节的缺失:故事的细节并不足以填满这样一个"公关宇宙"。
在故事的中后期,"全世界只有两家公关公司"和"全世界只有一家律所"的吐槽成为弹幕的主体。
律师袁未,几乎承包了本剧全部的法律工作
敏感的观众发现了这个电视剧最大的毛病:它在说教方面的野心过大,忽略了故事本身的逻辑问题。
它的角色、事件、团体、冲突,撑起电视剧的元素都经历了高度概括和高度典型化,带有非常明确的目的,附着了太过浓重的功利色彩。
最突出的是,在对反派方励的态度上,包括张博在内的主创,立场都不坚定。因为他们急于塑造一个"立体"的角色。
然而呈现出来的方励,实在不具备坚实的角色逻辑。
剧作前半部分用了很大的篇幅来描述他的钻营、冷血、自私,甚至违法乱纪,但到了后期,他又突然被爱所感化,被家庭所疗愈。
反面角色方励
虽然具备立体角色的多面性,但仿佛每一面都独立存在,缺少一条贯穿始终的逻辑。
这种转折之所以突兀,与其说是主创缺乏塑造角色的能力,不如说是缺少对角色的关怀。
方励对事业的渴求源自不被重视的成长(求学)过程,对妻子病态的掌控欲,源自对情感的需求和依赖。这些本是有迹可循、有源可溯的,结局时人性的转折并非毫无根据。
《紧急公关》剧照
但致命的是,这一点在剧情正面叙述和他人侧面的评价中,都没有埋下明确的伏笔。
反派的幡然悔悟如同性情大变,其本质并不是构成人物成长,而像一个没有血肉的角色完成了一项没有血肉的任务。
说到这里,要探讨的问题就变成了:对作品而言,讲故事和讲道理,哪个更重要。
3
讲故事还是讲道理?
讲故事可参考爆米花电影和偶像剧,这一类作品经市场锤炼多年,遵循标准的"故事模板"。
观众在相应情节下的反应被创作者牢牢掌握,因此,创作者可以牢牢掌控住精准筛选出来的这部分观众,或许未必高质,但能以量取胜。
然而,影视作品需要对大众的价值取向进行引导,天然附带了"讲道理"的产品属性,也是无数影视从业者的责任。
《紧急公关》剧照
功利地追求故事吸睛,追求市场反馈,其实是创作者对义务的逃避。
既然二者同时需求,那么如何权衡主次,如何讨巧地完成共赢?
曾有那么几年,电视剧市场沉迷于功利主义,用虽然降智但是狗血的残次品吸引下沉市场,赚得钵满盆盈。
随着时代的发展,观众口味提升,电视剧也开始求变。在探索的道路上,很多作品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紧急公关》的故事在"求质"上野心颇大,几乎每个单元都取材于真实公关案例。剧作不仅思考了公关职业的正反面,还指出了媒体、公关以及相关企业应当肩负的社会责任,在价值导向上有着非常积极的一面。
作品出色地完成了讲道理的使命,可是却忽视了影视作品的基础任务:讲好一个故事。
环际航空事件中,霍伟伦指出合格声明的要素
不同于纪录片,电视剧需要在"真实案例"的基础上进行文学再创作。而文学创作需要充足踏实的田野调查、需要合理稳健的故事逻辑、需要立体鲜活的角色,这恰恰是这类作品所欠缺的。
故事的逻辑、角色、节奏,像用平面拼贴而成的"纸糊雕塑",强行"立体"却禁不起细究。
冲着"听故事"而来的观众,又怎么会耐心接收这一通价值输出呢?
既然一部作品正视了自己的使命,不愿与糖水剧同流合污,就应该认真审视自己, 确保输出给观众的不是一厢情愿的说教,而是可以引发深思的感情共鸣。
2021年恰逢献礼年,奠定了这一整年影视作品的基调。兼顾"讲故事"和"讲道理"成了很多作品面临的问题。
好评如潮如《觉醒年代》,更重视历史人物的还原和塑造,更重视观众的感受,在感情共鸣的前提下,思考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豆瓣高分剧《觉醒年代》
反响平平如《号手就位》,就像完成一项任务,忽视了故事的真实性,面对这样的"命题作文",观众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的确应该学会讲道理,但在此之前,先讲好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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