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这几年,我们的网友,越发心高气傲了。 苹果上次发新手机。 最多的评论不再是"这次没肾卖了",而是"没有5G的手机拿什么和华为比"? 纽约建起了一座新高楼。 最多的评论,也不再是"纽约真的好发达啊",而是"移动支付都没有,有什么了不起?" 确实,中国越来越发达了。 全球5G实力大比拼中,华为的领跑让向来缺芯少屏的中国科技扬眉吐气。 移动支付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市场普及率比中国做得更高。 一部手机走天下已然是移动支付时代中国人的常态,甚至有人戏称:连乞丐都带二维码了。 这些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作为中国人看到大国崛起的骄傲。 这种骄傲,从一定程度上是好事。 至少比曾经的自卑,曾经的崇洋媚外要好。 但凡事都应该有个度。 就拿上面的事情来说。 你喜欢华为,说到"华为手机比苹果更好"就可以了,没必要上升到"买苹果的都是蠢"或者"买苹果手机都是不爱国。" 你觉得上海更方便,讲到"上海比纽约住得更舒服"就可以了,也没必要夸张地把纽约讲得一无是处,把在纽约生活的中国留学生,顺带也一起骂了。 这都过了。 比如前段时间那个数百万粉丝,每天每夜的内容就是各种关于美国谣言的微信公众号"至道学宫"。 美国人没吃的,只能把尸体做成人肉汉堡包——这是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分辨的谣言。 然而,当你翻看数据,发现这样的内容,让数百万人阅读,数万人点赞,上千人打赏... 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说,我们骄傲可以,但也不能骄傲过头了。 因为说到底,无论自负还是自卑,其实都是不自信的表现——因为对自己、对世界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所以才会需要用夸大事实的方式,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威猛更牛逼。 从国家、民族的角度来说,历史已经告诉我们,太自负,会让我们固步自封,停滞不前。无法从其他民族身上,学习其精华,继续进步。 而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太自负,则会让我们的人生少了不少乐趣,会让这个大千世界,变得不那么精彩。 毕竟中国虽大,也只占世界6%的陆地面积。中国以外,还有94%的广大区域,等着我们去探索发现。 中国人口虽多,也只有世界13%的人口。中国以外,还有很多很多人,和他们形形色色的文化、历史,令人激动。 所以我们说,要平和、自信地认识这个世界。 02
还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在美食上。 我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因为觉得中国食物天下第一,所以完全拒绝国外的饮食。 不但自己从不尝试,而且看到别人吃,还要埋汰一句。 "那蕞尔小国,能有啥好吃的?" 反正我的微博上有很多。 我很喜欢在微博上分享我吃过的好餐厅,然而刚开始那会儿,每每发些法餐、日料的时候,都要和杠精解释,为什么要去吃这些外国菜,为什么要说外国菜好吃,以及为什么这些外国菜,也能吃得饱。 还有我每一季都看,每一集都追的美食纪录片《风味人间》也是一样。 第一季里,中国美食和国外美食是分开的。 所以每每到中国有关的片段,弹幕上就一派祥和。 附和某样东西好吃的、希望风味团队去自己家乡的、表示生在中国减肥无望的。 总之,种种声音,都自然而然流露着一种对国内吃食的热爱和深深的民族自豪感。 但拍到国外的美食,弹幕量就会明显减少,看的人会明显变少,而且还会出现许多争执。 哪怕长镜头精美,美食工艺精湛,弹幕依旧会有不友好的言论。 在西班牙哈武戈火腿的弹幕中,关注薄如蝉翼火腿的人数稀少,揪住地域差异"排外"的声音却不少。 说我们中国人吃不惯的,说这种做法在中国会发霉的,还有以此为对立面diss民族自尊心的。 这说明大家的地域自豪感、民族自豪感很强。 但从文化交流的角度来说,这并不是好现象。 因为这毕竟是一部讲世界各地美食的纪录片,目的是给你介绍你可能这辈子听都没听过的,来自全世界各地的美食。 如果最后每个人只关注了自己国家的食物,甚至只关心自己家乡的食物,觉得不是"妈妈的味道"的就是异端,那就和纪录片的初心相悖了。 过剩的自豪感有排他性,它意味着对其他地域的排斥和漠视。 排斥和漠视,不仅代表了骨子里极强的自负,还会影响我们对其他地方客观的了解和认识。 久而久之,自负产生偏见,偏见影响交流。 没有交流,人就会变得狭隘而无知。 很显然,我和风味人间节目组可能有着相似的观点。 所以今年的《风味人间》第2季,做出了改变。 节目不再把外国食物和中国食物分开来播放,而是用一个话题,把中外美食串在一起。 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03
比如说鸡。 节目先讲到冬天极冷的时候,东北人会吃铁锅炖鸡。 他们秋天采摘大兴安岭的野生草磨晒干后做小笨鸡的灵魂搭档。 焖炖一小时,鲜味与肉汁充分融合。小鸡炖蘑菇,是弥合新旧日子的奇妙粘合剂。 然而讲完东北的小笨鸡,节目组没有转说广东,而是跳出我国,讲到跳到一万公里以外的非洲。 撒哈拉沙漠以南最干旱的纳米比亚,年蒸发量是降水量的5倍以上。 作物在这里难以生长,卖烤鸡,是23岁的年轻人莫西改变生活现状的途径。 只要他做的烤鸡受欢迎,就能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 讲完非洲的烤鸡之后,再转回来,说海南椰子鸡... 鸡是一个非常大众的食材,全世界有600多亿只鸡每年被端上饭桌,它是人类最广泛的肉食来源,也是不同口味在同种食材上,开出的种种滋味之花。 所以世界上几乎每个民族甚至每个地区,都有自己发展出来的鸡肉料理。 韩国炸鸡,宿州烧鸡,四川尖椒炒鸡,日本烧鸟....... 鸡肉的风情里,藏着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的酸甜苦辣。 类似的,还有他们第一集讲的"甜"。 全世界人民都爱甜。 我们办公室每天到了下午,同事们就开始商量喝啥下午茶,几个女生在喝奶茶和减肥之间纠结,最终还是忍不住那一口甜的诱惑。 不过,看完《甜蜜缥缈录》(《风味人间》第2季第一集)后,我发现她们对甜的爱,相比尼泊尔人,真的弱爆了。 她们纠结的是肥不肥,人家可是在拿命搏甜。 两百米的高空作业,身前是喜马拉雅巨峰团团包围的一口崖蜜,脚下是万丈深渊。 一个人吊着杆子在悬崖采蜜,一众父老乡亲在悬崖下翘首以盼心愿攀附悬崖。 不止悬崖恐怖,稍有不慎踩空会丧命,为了赶走巨峰,要高空点火熏蜂蜜,如果反被蜂蜜围攻,那分分钟玩儿完。 在这里,每年都有人为了采蜜丧命,虽然越来越少人从事这个行当了,但依然有人在坚持。 为啥? 因为采蜜后,村寨老小都能在一口甘甜之下笑逐言开。 崖蜜的甜,给当地各种平平无奇的食物注入了灵魂,哪怕就是干吃蜂蜜,那也是一个字,香! 所以说,这采的不是蜜,是在用命换幸福啊! 还有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这儿的人也拿甜当理想。 伊斯坦布尔有这么一句话—— "让一千万人聚集在伊斯坦布尔的,是生计利益和账单。 但支撑茫茫人海的,是甜食。" 吃甜点是很多人心灵的慰藉。 人们从13世纪开始就依赖甜食了。历史渊源,为很多人滋生了梦想的种子。 下图这个正在擀面皮的伊斯坦布尔小哥,就是拿甜食做梦想的其中之一。 他想成为一位果仁蜜饼专业甜点师,果仁蜜饼在伊斯坦布尔又被称作巴克拉瓦,是土耳其甜食中的无冕之王。 要成为一个甜点师,要先从学徒开始干起。 擀面皮是第一步,也是密码牌。 擀面皮手艺精湛后,才有资格学习制作甜品的色泽、粘度、拉丝长短的工艺。 参加《风味人间》第2季拍摄的那段时间,正是萨哈特结束擀面皮进入下一个学习阶段的时间。 他的家人对他成为一个甜点师的殷切期望,和中国人望子成龙如出一辙。 由此可见,甜食对伊斯坦布尔人而言,多么重要啊。 还有香港的烧猪、苏州的鸡头米、四川的甜烧白,甜有千姿百态,相同的是,它们都能给食客味觉上的满足。 经他们一处理,不但看得人口舌生津,肚子直叫,更让观众们,通过那些精美的画面和考究的文案,了解到了不少民族的生活习惯。 比如说到日料,不了解的人会以为 "不就是生鱼切切片吗,毫无技术含量。" 然而节目里的日本烧鸟大师,会把一只鸡的各个部位分解开来,用不同的酱料和手法串烤,做成各种造型,肉香四溢的料理。 算是一种精致的"烟火气"。 谁说日本人只爱吃生鱼? 刻板印象不攻自破。 还有说到杂碎,总有人觉得这就是中国特有的东西,外国人不吃,因为外国人缺乏追求美食的精神。 然而九千公里外的北非,人民对牛羊杂的热爱如出一辙。 油包肝烤串伴着宰牲节而来,在吃这件事上,人们向来心有灵犀。 更别说法国人鸡肝鸭肝鹅肝啥都吃。 德国人有一千多种香肠。 意大利人在鸭脖子里面灌上各种动物的内脏吃。 世界上每个民族都在追求美味,只不过方式不同。 在一个又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美食炮弹的轰炸下,这一季的弹幕很少能看到引战的或者攻击外国饮食文化的。 片中不论出现了哪个地区的美食,弹幕都有很多观众流口水的声音。 大家的讨论,从地域和文化的差异,回到了食物本身。 《风味人间》第2季又名《撞食记》,所谓撞食,是指同一种食材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做法吃法。 看完纪录片中那些食物的碰撞,会看到一个更多元的世界。 然后在美食的盛宴里,会逐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世界上没有一块肉,可以是一座孤岛" 不止食物是这样,文化亦然。 从美食开始,平和地认识世界。 或者平和地认识世界,从美食开始。 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情境吧。 04
美食是带着不分国界的善意的。 美食纪录片,则是传递这种善意的大使。 拍纪录片的过程,不止是对美食的记录,还是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交流。 就拿《鸡肉风情说》里韩国大邱的母子来说,镜头记录了妈妈培养儿子做炸鸡的并鼓励他创新的事情。 拍完纪录片之后,《风味人间》团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如今看到中国人,就会想起拍摄的日子。 这样一来,韩国的炸鸡给中国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中国人在韩国母子心中留下的回忆更多。 还有摩洛哥做油包肝的一家人,他们觉得,自己的2019年因为《风味人间》摄制组的到访而变得非常特殊。 拍纪录片当然是在宣传他们的美食,但团队的专业和友好,也是对中国的一种代言。 这就不只是一种美食的交流了,而是一种更深的文化交流。 除此之外,很多权威的外媒也在关注《风味人间》第2季。 日本最大的综合性报纸之一的朝日新闻。 韩国的中央日报。 法国的法新社。 更牛逼的是,很多国家的驻华大使馆在微博上和《风味人间》第2季互动了。 不少国家的旅游局官微也在频频cue《风味人间》第2季。 不止官媒,还有: 在吃这件事儿上,可以说《风味人间》第2季真带着美食出海了。 我们常说文化输出。 这毫无疑问。 就是文化输出。 05
这种文化输出,不只是带着我们丰富的饮食文化。 更是带着绝对精良的纪录片拍摄水准。 一个事实是,风味人间同IP的短视频系列《风味原产地》,是NETFLIX上第一部官方发布的中国纪录片。而且它在Netflix上线后,很快成为热门纪录片,这和他们的精良制作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以说《风味人间》在纪录片拍摄方面,拉平了我们与国际纪录片的距离。 以往我们看和食物有关的纪录片,大多看的都是食物制作到出锅的过程。 但在《风味人间》第2季中,我们能直观地在微观镜头下,看到食物中在不同环境中发生的曼妙变化。 比如,我们常吃的芝麻酱,是一粒粒芝麻变成芝麻酱的过程。 再比如,豆瓣酱在成为酱料之前,豆子中的米曲霉,是化腐败为神奇的奇妙推手。 除了微观镜头下的生物变化,《风味人间》第2季还用文案,给世界各地的美食,附上最具人情味的解说。 在讲盐这种调味品时 文案是这样的: 盐和时间,总是乐于充当风味的摆渡人 人生的喜怒哀乐,恰如菜肴中的苦辣酸甜。 当岁月流逝,唯有空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当总结各地吃蟹的不同方式时 文案是这样的:对于家的记忆,被写在劳作的盐田,微凉的海风,灿烂的烟花里,也写在一道道的食物当中。 它像手掌纹一样被我们紧握,日月轮转,再揉眼时,风景变了,味道还在。 当说到一家人齐聚一堂吃烤鸡时 文案是这样的: 日子越久就越旧,越旧就越舍不得丢掉。食物如同产生他的年月,往往花开有时,儿孙的迎新,老马的辞岁,中间隔着一个时代,好在新年的团聚,总能弥合一切 所以你总能在美食中流口水,流着流着,被食物背后的人情,模糊了眼。 在美食中加上戏剧性和冲突感,感受到了食物背后的风土人情,纪录片也就更加有滋有味了。 当然,好的纪录片,真诚不止在文案间。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风味人间》第2季第一集,那场尼泊尔人惊心动魄采蜜的戏,是第1季最后一集旗鱼镖手帅炸宇宙临空一抛的呼应。 很多人大概都会觉得这镜头有一气呵成的炫酷,殊不知团队为了这一个镜头,为了等这样一个适合的天气,生生捱过一周的时间。 对每个镜头都有追求,对每种食物都有敬畏,这是《风味人间》做纪录片的情怀。 更打动人的是,《风味人间》团队在选择拍摄对象时,有自己的坚持。 有一些在世上存在却很稀少的食物,为了让它们继续留存下来,团队选择不去打扰他们的生长。 陈晓卿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这么一个观点: 这个星球上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不理解,我们在世界的角落,每个人都处在宇宙的中心。 美食作为中国人最骄傲的部分,让我们有足够的底气面对所有外来文化。 美食作为世界共通的语言,总能唤起我们最本能的情绪,如果给你介绍一个外国的好吃的,流口水的人自然能领略其中风光。 现在,让美食作为媒介,去触碰不同文化的交流,那么在"撞食记"的形式中,我们会发现,中国食物从来不是孤岛,外国的历史也非常悠久。 而《风味人间》的传播,或许能拉近外国食物和中国食物的距离。 当我们用筷子来吃遍全世界时,我们是在平和地了解这个世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