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美银证券赵彦琳煤炭市场何去何从？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彭强 北京报道
　　随着气温的明显下降和供暖季的来临，北半球很多地区都已经进入冬季能源保供模式。在当前全球能源价格高涨、天然气危机持续的背景下，煤炭继续在全球多地的能源供应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围绕煤炭市场的价格、市场供需以及未来走势等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近日专访了美银证券中国研究部联席主管赵彦琳，她也是美银证券亚太地区基础材料与油气行业研究主管以及亚太地区ESG研究联席主管，对全球能源转型、传统化石能源行业的发展有着长期的观察与分析。
　　在过去一年，煤炭板块的表现强势，煤炭板块也是2021和2022连续两年美银证券在其覆盖的原材料和大宗商品领域的首推板块之一。赵彦琳认为，煤炭价格的走高与近年来全球化石能源投资减少以及其它供应扰动有关；在中国的能源转型进程中，煤炭将继续发挥重要的压舱石作用，而可再生能源、CCUS技术、储能等技术的发展，将影响煤炭产业的未来。
　　煤价缘何上涨
　　回望过去两年的全球煤炭市场，供应端逐渐偏紧引发了全球的＂抢煤大战＂，在市场需求持续高位的情况下，价格的跳涨成为市场运行最显著的标志之一。
　　赵彦琳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煤价大幅上涨的影响因素是多元的，主要是近年来化石能源领域投资的不足，以及其它供应端扰动所带来的影响。
　　在国际市场方面，自2021年中开始，全球主要港口的动力煤指数开始大幅上涨，纽卡斯尔港动力煤指数、南非理查德港动力煤指数、欧洲三港动力煤指数均在往年同期的水平上翻涨数倍，并在今年夏季迎来新一轮的上涨。据金联创提供的数据，截至12月13日，纽卡斯尔港、南非理查德港和欧洲三港的动力煤指数分别为135美元/吨、236美元/吨和263美元/吨，高出2021年初的价格水平2-3倍左右。
　　全球多地动力煤指数变化趋势。图片来源：金联创
　　赵彦琳介绍称，过去五年，市场对整体化石能源领域投资的不足，导致化石能源新矿缺乏，价格与供应之间的作用能力变低了，因此相较于五年前或是十年前，煤炭和石油受价格影响的供应弹性在逐渐降低。此外，今年澳洲遭遇＂百年一遇＂的暴雨，导致当地矿产量减少两到三成，中国市场疫情反复、大秦铁路沿线运输受阻以及煤矿安全检查频率的增加，也都对煤炭的供应带来了影响。
　　国内外市场的对比来看，国内煤炭市场也经历了大涨，但整体动力煤价格要显著低于国外煤炭价格，这与中国煤炭自给率更高和保供稳价政策密不可分。
　　秦皇岛港山西产5500大卡动力煤平仓价变化。图片来源：新湖期货
　　国内动力煤价格自去年中开始上涨，去年10月份动力煤期货价格涨破1900元/吨的历史性高位，动力煤现货价格也涨破2000元/吨。此后，在能源保供政策的加持下，国内煤炭产量持续增长，加之动力煤价格合理区间政策的出台，国内煤炭市场在今年走势平缓，但动力煤价整体仍处于高位。
　　新湖期货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12月13日，具有动力煤市场风向标之称的秦皇岛港山西产5500大卡动力煤市场报价达到1408元/吨，较年初上涨超七成。
　　赵彦琳介绍称，中国煤炭价格目前处于全球最低位，以现货价格为例，秦皇岛5500大卡动力煤1300元/吨的价格，按同等热值折算约等于亚洲天然气平均价格的25%，原油平均价格的45%-55%之间，比海外煤炭价格（如澳大利亚）低55%左右。
　　在赵彦琳看来，尽管今年有疫情的不同程度影响，但由于油价和气价的涨幅要高于煤炭，国内出现＂气改煤＂和＂油改煤＂现象，这将导致煤炭需求呈现上涨趋势。在海外进口方面，由于国际能源总体吃紧导致煤价持续处于高位，中国的煤炭进口量也在相应减少。
　　赵彦琳表示，今年9月，国内动力煤社会库存已经达到3.6亿吨的历史高位，而去年同期为不足1亿吨，这意味着即便是遇到极端天气，国内也大概率不会出现大规模停电的电力紧张的情况。
　　能源转型中的煤炭作用
　　在全球范围内，由于略显激进的能源转型，加之能源危机、地缘政治冲突和供需错位等因素的影响下，能源价格高涨，不少国家为了保障能源供应，也重启了煤电厂和煤矿的建设。在保证能源安全的基础上，推动能源结构有序转型，逐渐成为业界共识。
　　从资源禀赋来看，中国＂富煤贫油少气＂的资源特点，决定了煤炭在中短期能源转型的过程中，仍将发挥压舱石的托底作用。政策方向上来看，中国煤炭行业要在保障产能建设的基础上，推动煤炭的清洁化利用。今年以来，国家发改委多次要求有序释放煤炭先进产能，并加大了对煤电企业的金融支持。
　　赵彦琳表示，能源转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中就包括不同能源品种之间的平稳过渡，如果过于关注单一的能源品种，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就会显得较为被动。
　　在价格趋势方面，美银证券认为，目前正值冬季，中国煤炭库存充足且中国煤价处于全球低位，因而短期内国内煤价不会出现暴涨，但也不会出现较大跌幅。预计明年煤价会较2022年有一定程度的下跌，但仍将保持高位，此后两到三年，煤炭市场将回归到供需相对平衡的位置，但煤价仍将高于此前数年的平均水平。
　　＂从短期来看，中国仍会继续依赖煤炭等传统化石能源，在发挥支柱作用的同时推动其高效清洁利用。从中长期来看，CCUS（碳捕捉、利用与封存）的发展能有效提升煤炭能源的利用率，帮助煤炭中长期的持续发展＂。赵彦琳说，＂短期来看，美银证券仍将看好煤炭行业的发展。＂
　　但目前CCUS技术仍与相对初级的阶段，技术上呈现出不成熟和高成本的特点。根据美银证券测算，目前中国碳捕捉和封存的成本约在300-600元/吨之间，而碳交易的价格为40-60元/吨。两相对比，在经济性和商业规模都欠佳的情况下，CCUS技术尚不具备很好的发展条件。
　　赵彦琳认为，在可再生能源和储能技术取得进一步的进展之前，煤炭作为能源消费支柱的角色不会改变。长期来看，为了实现2060年的碳中和目标，未来煤炭在一次能源结构中的比重要下降到5%以下，但如果CCUS技术发展成熟，煤炭消费的占比将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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