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女性觉醒的故事，从两个避孕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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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渴望以自己的方式讲述故乡的故事。＂这是导演万玛才旦在自己的短片小说集《乌金的牙齿》里开头的一句话。而电影《气球》正是改编于书中的第九个同名故事。
　　正如导演寄语的，电影《气球》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藏人自己的女性电影。
　　故事始于两个让人羞死了的＂气球＂
　　这是一部＂题材＂沉重深刻，＂叙述＂却有点轻喜剧之感的电影。影片开头，就是一个白茫茫的摇晃的镜头。白茫茫是因为透过避孕套看世界，摇晃是因为全片都是手持镜头那种令人稍有头晕的纪录片观感。
　　把避孕套当气球玩这种情节，最知名的恐怕还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气球》与之不同的是，还加进了一个老爷爷的角色。
　　在一个＂种羊交配＂的季节，两个小屁孩偷拿了阿妈卓嘎藏在枕头底下的避孕套，吹成两个大＂气球＂，在爷爷身旁玩耍。阿爸达杰把＂气球＂给戳破了，不让孩子玩。有意思的不是小屁孩会不会因此哭闹，而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发出的灵魂拷问：
　　＂气球是圆的，怎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孩子玩气球？干嘛要把小孩子的玩具弄破？＂
　　开场这一幕，4个人物，爷爷、阿爸、两小屁娃，没有一个女性，却牵引出了一部女性电影。
　　两只＂气球＂被戳破，正是整个故事的隐喻：这不正是男权对女性生育自主权的剥夺吗？
　　01 动物性vs 人性
　　作为养羊为生的藏民一家，达杰和卓嘎本是一对性福的夫妻。上有老爹，康健。下有三子，长子在城里念中学，成绩优异，两幼子活泼淘气。夫妻俩更是天天热衷于＂羞死人＂的事，用卓嘎的话说，丈夫达杰就像那只强壮的种羊。
　　他们唯一操心的事情就是家里养的羊需要多多繁殖，养的繁殖力不够怎么办？达杰为此做了两件事：
　　一是去朋友那里借来一只繁殖力特别强的种羊来配种；
　　二是把去年没有生崽的母羊卖掉。
　　这就是大自然里几万年来的动物法则。所谓动物性，无非就两点：自我生存+繁衍后代。所以多生，依然是这个时代的动物性。
　　但是到了作为万灵之长的＂人＂这里，就开始了二重标准。影片里，墙上的宣传标语醒目的红字＂计划生育、少生优生＂，给了这对繁殖力像种羊的夫妻，套上了人才有的枷锁。
　　所以被孩子当成气球的避孕套，其实就是人类＂反生殖＂的象征，是现代文明反原始野蛮的象征，是人性对抗动物性的象征。
　　这到底是时代在进步还是人性在退步？
　　导演没有对这个问题交出答案，但她却以卓嘎的视角，想要为女性寻找一条出路。
　　女主卓嘎的答案是：＂为了这个家＂，她选择去打掉意外怀上的第四胎。他们的经济实力不允许，国家的法律政策也不允许（计划生育对藏人牧民的政策是允许三胎。）
　　卓嘎有这样的＂子宫自主权＂吗？
　　她没有。
　　她为什么没有？
　　她明明都已经躺上手术台了，却被最亲的两位家人，从手术台上给＂求＂了回来。
　　02 信仰VS科学
　　他们为什么求她别堕胎？他们不知道＂优生优育＂吗？
　　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主导他们行为是他们的＂转世信仰＂。
　　爷爷放羊时意外去世，藏人信仰系统里的权威——上师喇嘛说，你们爷爷的亡灵将会转世重新回到你们的家里。
　　生还是不生？已经不是＂这第四胎留还是不留＂的问题，而是＂你们爷爷的转世，要还是不要＂的问题。
　　而家人的新生，必须大于一切。这就是达杰的行为逻辑。
　　我完全理解达杰的阻止，我不能理解的是大儿子的阻止。
　　影片里，跟科学可以沾边的人物只有三个：大儿子、那个老师、方医生。正是方医生坚定地鼓励卓嘎去堕胎，她说：＂都什么时代了，咱女人又不是为了生孩子才来世上的。＂这正是全片的题眼。
　　大儿子正在上中学，而且成绩优异。影片里还有一个镜头是他们一家在看电视看到＂试管婴儿＂的新闻，大儿子还给家人科普了一把。
　　所以我以为这个人物的人设，应该是全家最拥抱现代科学的一个人。没想到，陪着父亲冲到手术室的也正是这个人。他说：＂阿妈，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吧！爷爷生前对我最好，我想让爷爷回到家里。＂
　　一个特写镜头，卓嘎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已没有选择，家人都已经给她安上了一个＂不生孩子就是在谋杀爷爷新生＂的罪名。不是人性的恶意在摧毁她，而是人性的良善在逼迫她。
　　以信仰之名，扼杀了女性生育的自主权。
　　这才是全剧最讽刺的地方。
　　03 出家 VS 俗世
　　影片里的一条重要支线就是女主的妹妹，年轻时因为跟一个男子的纠葛出家当了尼姑。
　　有意思的一个剧情是，开始姐姐卓嘎说如果妹妹当年不是那么执着一定当尼姑，也不会是今天这番景象，大有惋惜之意。但是到了影片最后，姐姐对妹妹说：＂我现在觉得，你当了尼姑也挺好的，至少比现在的我好。＂
　　从惋惜变成了羡慕。
　　这是什么？
　　这是导演的一份欢喜，欢喜女性的觉醒。
　　这也是导演的一声轻叹，叹息女性觉醒后却依然无奈、依然没有选择权。
　　故事的结尾，姐姐跟着妹妹一起上了车，离开家乡去＂偷生＂这个＂爷爷转世＂的第四胎。
　　结语：
　　华语电影圈，为女性发声的电影少之又少。幸运如我，最近正好看了两部。一部是香港翁子光的《踏血寻梅》，另一部就是万玛才旦的《气球》。
　　《踏血寻梅》里，一个16岁的援交女因为怀孕，而信仰又不允许她堕胎和自杀，最后她选择了被＂他杀＂。女性用自己的生命，对命运做了最卑微却也最顽强的抵抗。
　　《气球》里，一位三个孩子的母亲，因为一次意外怀孕，想堕胎而不得。在一个被＂转世信仰＂绑架的社会里，她流着泪，屈服又屈辱地从手术台上爬了下来。
　　人类早就已经过了＂生殖崇拜＂的朝代，所谓＂她力量＂野蛮生长的当下，女性觉醒就是从一个避孕套的故事、从一场＂子宫自主权＂的保卫战开始的。
　　路阻且长，好在已经始于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