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丨汪荡平大型汉剧翦伯赞

　　《翦伯赞》剧照。
　　第八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
　　·常德汉剧·
　　翦伯赞
　　——谨以此剧献给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
　　编剧：汪荡平 孙海云
　　人 物：（以出场年龄计）
　　翦伯赞——男 四十多岁 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时为中共秘密党员。
　　冯玉祥——男 六十来岁 时为退隐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
　　何 冰——女 二十多岁 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的秘书。
　　郑 军——男 三十来岁 冯玉祥的副官。
　　戴淑婉——女 四十来岁 翦伯赞的夫人。
　　李德全——女 五十来岁 冯玉祥的夫人。
　　天 儿——男 二十来岁 翦伯赞的儿子。
　　序 言
　　［舒缓的音乐渐起。
　　［幕前词：＂上世纪四十年代初，针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新方针，毛泽东确立了‘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的政治策略。时任中共中央南方局书记的周恩来在重庆身体力行，积极开展统战实践。他应国民党一级上将冯玉祥的请求，举荐翦伯赞为其讲授历史课程，留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中的一段佳话……＂
　　一、秀才遇到兵，道理要讲清。
　　［1940年秋。
　　［冯玉祥官邸。
　　［依山傍水，简朴清幽。
　　［伴 唱：萧瑟秋风满山城，
　　内忧外患日日深。
　　统战工作传佳话，
　　且看秀才遇大兵。
　　［幕内传来响亮的操练声。
　　［幕启。郑军率领一队装备齐整的卫兵跑步上场。
　　郑 军弟兄们，今天将军要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我们是将军的门面，大家都给我精神点！
　　众卫兵（豪气万丈）是！
　　卫兵甲郑副官，今天来的是个什么高人？这么大的阵仗！
　　卫兵乙莫不是蒋委员长要来？
　　郑 军多嘴！来了不就晓得了？
　　［众卫兵下。郑军瞭望远处，随下。
　　翦伯赞（内唱）离湘楚入巴蜀逢凶历险，
　　［翦伯赞、何冰同上。
　　翦伯赞（接唱）靠组织巧帮护飞越关山。
　　草庐里再点起孤灯一盏，
　　做学问编期刊身心安然。
　　抗日形势瞬息变，
　　政治斗争更纷繁。
　　周恩来要我搞统战，
　　去给军阀当教员。
　　莫笑儒生著战袍，
　　报国寸心似铁坚！
　　何 冰翦先生，你看，到了。
　　翦伯赞（认真地审视一番）哦。这就是西北军阀，国民党一级上将，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的官邸？差点意思。差点意思。
　　何 冰差点什么意思？
　　翦伯赞差点龙潭虎穴，鹰巢狼窝的意思。
　　何 冰（扑哧一笑）翦先生真逗。你当这是戴笠的罗家湾19号？
　　翦伯赞好歹也是将军府。
　　何 冰蒋介石撤了他的第六战区司令，现在退隐于此。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翦伯赞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郑军率卫兵队跑步上场，列队，敬持枪礼。
　　翦伯赞多威风！小何，我没说错吧？
　　郑 军（正步上前，敬礼）翦教授，副官郑军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先生。
　　翦伯赞你这是迎接我还是要劫持我？
　　［冯玉祥戎装整肃地上。
　　冯玉祥（声先人到）哈哈！哪个王八蛋如此大胆！敢劫持我们的翦大教授？
　　何 冰（迎上前去）冯将军，这位就是周恩来先生应您之请，为您举荐的历史教员翦伯赞先生。
　　冯玉祥久仰久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翦伯赞（扫了一眼仪仗）早知如此，岂敢来见。
　　何 冰（心里有点着急，轻声地暗示）翦先生……
　　翦伯赞（对她眨了眨眼）
　　冯玉祥（非常正规地行军礼）翦教授，学生冯玉祥向你报到。
　　众卫兵（齐声高呼）教授好！
　　翦伯赞慢点。慢点。这么大的阵仗，我可不敢当。
　　冯玉祥（有点茫然）怎么？
　　翦伯赞你行的是军伍之规，我习的是夫子之道，我们俩……不搭。
　　冯玉祥（愣了一下，立定）明白。（返身欲下）
　　郑 军（迎上前来）将军，
　　冯玉祥（横了他一眼）没眼力劲儿的！还不快撤。（急下）
　　郑 军（顿悟）是。（暗示卫兵队悄悄撤下）
　　何 冰（悄声地）毛儿哥。
　　郑 军冰丫头？你几时到重庆的？
　　何 冰来一年多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翦伯赞你们俩？
　　何 冰老乡。
　　郑 军发小。
　　翦伯赞老乡？发小？一个穿军装，一个穿正装。有点意思。
　　郑 军回到家乡就都穿土装。
　　翦伯赞（调侃地）非也。非也。回到家乡是不是就该穿喜服了。
　　郑 军（盯着何冰坏笑）嘿嘿。
　　何 冰（很不自在）看什么看！
　　郑 军（涎脸涎皮）好……看。
　　何 冰（羞嗔地）郑毛儿！滚。
　　郑 军（贱贱地）是。 （急下）
　　翦伯赞小伙子看你的眼神蛮有味道。
　　何 冰（娇羞地）翦先生，您别乱说。
　　翦伯赞那我就正说：蛮合适。
　　何 冰（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翦伯赞道不同，就把他拉到同一条道上来。（示意）统战无处不在。
　　何 冰（转移话题）翦先生，将军会不会是生气了？
　　翦伯赞他就这点度量？那我抬脚就走。
　　何 冰您是故意试试他的？
　　翦伯赞秀才遇到兵，我也说不清。
　　何 冰咯咯。翦先生——
　　（唱）恩来书记早有提醒：
　　冯将军是个旧军人。
　　虽难免政治局限旧习性，
　　但毕竟爱国抗日是本心。
　　搞统战求同存异看主流，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翦伯赞小丫头，给我上党课？
　　何 冰不不不。这是恩来书记说的。
　　翦伯赞我晓得。小何同志——
　　（唱）见多了附庸风雅的大官人，
　　学书法吟诗文只为贴金。
　　他独出心裁学历史，
　　天晓得是假还是真？
　　他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我是个文文弱弱的穷书生，
　　开课不先立规矩，
　　我就成了他的学生。
　　学问不是案上花，
　　治学治人先治根。
　　何 冰原来你是要给他立规矩，纠风气。
　　翦伯赞师道尊严，岂可屈就于权势？
　　［古代礼仪音乐起。
　　［冯玉祥身着土布大褂上。
　　［郑军率卫兵队捧拜师帖子及六礼束修随上，奉礼如仪。
　　［翦伯赞和何冰都被这肃穆的仪仗闹懵了，面面相觑。
　　冯玉祥（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师帖子）
　　翦伯赞（展开）＂小时候学放羊，长大了学打仗，一肚子糙米粗糠，想拜师找点营养，管他是铜匠铁匠，反正有奶便是娘。＂（疑惑地）你这是？
　　冯玉祥我的拜师帖子。
　　翦伯赞哈哈。你这个拜师帖子，可谓千古一绝。有意思。
　　冯玉祥你别笑话。这是我自创的＂丘八诗＂，只达意，不拽文。
　　翦伯赞（稍顿）可我……也没奶呀。
　　冯玉祥你肚子里的学问就是我的奶。（整衣、欲跪）翦先生，请受弟子一拜。
　　翦伯赞（连忙止住他）慢点。慢点。你这是？
　　冯玉祥遵照古法，行拜师大礼。
　　翦伯赞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不敢当。不敢当。
　　冯玉祥（火了）先前行军伍之规，你不敢当；现在行夫子之道，你又不敢当。敬酒罚酒都不吃，你到底什么意思！
　　翦伯赞我……滴酒不沾。
　　冯玉祥（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翦伯赞（故意地）你说呢？
　　冯玉祥我说就我说。
　　（唱）你今天是秀才遇到兵，
　　我有理无理都要讲清：
　　论年龄我是你兄长，
　　论学识你是我师尊。
　　你传道解惑有教无类，
　　我真心求学受惠于人。
　　合得来亦师亦友，
　　谈不拢我另请高明。
　　翦伯赞爽快！（稍顿）你如此一讲，我就不好推托了。
　　冯玉祥为何？
　　翦伯赞＂有教无类＂这个穴位你点得准。
　　冯玉祥（会心一笑）此乃夫子之道也。
　　翦伯赞上——课！
　　［暗转。
　　［幕内声：＂开讲了——！
　　［中堂改成的学堂。
　　［冯玉祥等人正襟危坐。
　　翦伯赞（无言地踱来踱去，停步）这位同学，为师有一事不明。
　　冯玉祥（起立）请老师垂询。
　　翦伯赞你身为军中大佬，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习字品画，儒雅风光；做什么不好？为何要跟随为师涉猎古籍，研习史学？
　　冯玉祥回禀老师：
　　（念）我出身于行武的贫苦之家，
　　十五岁就跑去当了丘八。
　　几十年，刀丛里滚，弹雨下爬，
　　今天和他去打你，明天和你去打他；
　　＂倒戈将军＂名头不假，
　　七七八八，成了军中奇葩；
　　功过毁誉都不在话下，
　　就是没想通：东打西打到底为啥？
　　读古籍，学历史，找个抓把，
　　解开我胸怀中这一团乱麻。
　　翦伯赞（拍手叫好）对了！这样想就对了！
　　（唱）中华文明传承千载，
　　史帙浩浩如烟海；
　　帝王将相车龙水马，
　　来去匆匆若浮云；
　　功过成败均为果，
　　国兴国破皆有因：
　　（白）唐废帝李从珂谨慎稳重，骁勇善战，终落得闭阙自焚；
　　明崇祯朱由俭勤俭自律、励精图治，偏得个煤山自缢。若何？
　　冯玉祥时也，运也，非人力之可为也。
　　翦伯赞司马亮利欲熏心，兄弟相残，终酿八王之乱；杨国忠权倾朝野，任意弑立，遂有马嵬坡之变；若何？
　　冯玉祥权也，欲也，非时势之所择也。
　　翦伯赞秦赢政史名不彰，却终结春秋战乱于一统；隋杨广王朝命短，竟开启隋唐大治数百年，若何？
　　冯玉祥（略有迟疑）这……
　　翦伯赞道也、势也，皆民心之所向也。
　　（唱）历史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
　　雾里看花莫迷心；
　　朝代更迭风雨之后现彩虹，
　　洗尽铅华觅真经；
　　把握好历史前进的规律性，
　　做一个洞悉未来，与时俱进，惩恶扬善，
　　利国利民的明白人！
　　（夹白）诸位，＂从千头万绪的历史事实中，找出那一种贯通于他们之中的原理原则＂（引自翦伯赞《中国史研究》），是我们研究历史的方法；借鉴历史，把握未来，才是我们研习史学的初衷。
　　［学生一起鼓掌叫好。
　　冯玉祥讲得好！讲得好！学生受教了。
　　翦伯赞还有问题吗？
　　冯玉祥有。（递过金笔）
　　翦伯赞（接过看了看）自来水金笔？好东西。
　　冯玉祥这是学生备下的见面礼。请老师笑纳。
　　翦伯赞（连忙退回）不可不可。这物件太贵重了。
　　冯玉祥物类其主。老师终日笔耕，正好用得着。
　　翦伯赞断然不可！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断不可收。
　　冯玉祥老师太过拘泥。孔夫子授徒，还要收几块咸猪肉呢。
　　翦伯赞他喜荤；我吃素。
　　众（会心地笑了）
　　［郑军神情紧张地闯进来，急切地对冯耳语。
　　翦伯赞郑副官，这里是我的讲堂，有事请出去说。
　　冯玉祥老师，委员长来了。
　　翦伯赞（明知故问）哪个委员长？
　　冯玉祥蒋委员长。
　　翦伯赞他是你的委员长，与我何干？
　　冯玉祥他说，他也要来听听你讲的课。
　　翦伯赞（稍顿）今日授课时辰已到。（欲下）
　　冯玉祥老师，这种场面上的事情……
　　翦伯赞（横他一眼）下——课！（拔腿就走）
　　［众人瞠目结舌。
　　［蒋介石的声音：＂焕章呀……＂
　　［众人一齐转身肃立、敬礼。
　　［切光。
　　二、论史辩时势，请命上峨嵋。
　　［1941年初。
　　［翦伯赞寓所（冯氏官邸内）。
　　［孤灯一盏，夜色无边。
　　［伴 唱：＂皖南事变＂起惊雷，
　　千古奇冤举世悲，
　　国共合作又被毁，
　　九千英魂诉与谁？
　　翦伯赞（悲愤不已）＂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唱）遥望皖南闻血腥，
　　满目悲壮见忠魂。
　　束手无策空嗟叹，
　　枉有胸中百万兵！
　　书生报国无兵刃，
　　满腹经史要发声；
　　何惧你言论封禁，
　　借古鉴今醒世人。
　　乱臣昏君古来有，
　　刽子手啊——，
　　我要你与他们同种同类
　　同史同传同列名！
　　［何冰机警地上；二特务跟踪上。
　　翦伯赞（发现特务，故意迎上前去）小何妹子，又来找你的毛儿哥了？（大声对内）郑副官。
　　［二特务闻声急隐。
　　何 冰（递文件）翦教授，恩来同志有重要文件请您传阅。
　　翦伯赞＂应蒋介石‘皓电’，项英率领新四军九千余人移师北上。1月6日，进入安徽泾县茂林地区，突遭事先埋伏的国民党七个师八万余人的包围和袭击。经七昼夜浴血奋战，终因众寡悬殊，弹尽粮绝，大部壮烈牺牲。＂报纸我已经看到了。我要写文章揭露他们的阴谋！
　　何 冰白色恐怖笼罩山城。国民党意图封禁《新华日报》，更不可能让你这种文章出笼。中央明确指示：＂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恩来书记特意叫我来通知您，不能暴露身份，注意保护自己。
　　翦伯赞知道了。请组织放心。你也要注意安全。
　　［郑军急上。
　　郑 军翦先生，有事吗？
　　翦伯赞（瞟了特务一眼）我没事。你有事。（转身入内）
　　郑 军冰丫头，委员长下令，全城搜捕共产党，你怎么还……
　　何 冰怎么？你是来……替党国办差的？
　　郑 军讲些什么！
　　（唱）莫讲这党和那党，
　　冰丫头你是我老乡。
　　何 冰（唱）毛儿哥还是那个样，猪脑壳有副侠义肠。
　　郑 军（唱）做人就要重情义，
　　何 冰（唱）还要信念和理想，
　　郑 军（唱）那些词儿我学不会，
　　何 冰（唱）学会了路才走得长。
　　［众卫兵急上，警戒。
　　［冯玉祥快步上。
　　冯玉祥（见状）郑副官，你搞什么鬼！
　　郑 军（如梦初醒）我，我在……学理想。
　　冯玉祥你可真会选时候。乱弹琴。
　　郑 军（欲下）
　　冯玉祥回来！
　　郑 军将军？
　　冯玉祥外面很乱，你亲自护送她到曾家岩50号。
　　郑 军是。（携何急下）
　　冯玉祥（目送他俩下）小鬼头。（入）
　　翦伯赞（安坐、读报、不语）
　　冯玉祥（黙黙地对坐，不语）
　　［静场。
　　冯玉祥（憋不住了）老师，你知道了？
　　翦伯赞（扬扬手中的报纸）全世界都知道了。
　　冯玉祥（递过一份文件）你再看看这个。
　　翦伯赞《中央提示案》？这是你们蒋委员长的那个政治解决方案？
　　冯玉祥不错。
　　翦伯赞（对照着看）嘿。有意思。蒋委员长对共产党限区，限编，取消民众武装，取消中共政权……；共产党主张建立统一战
　　线，呼吁全民抗战……真是大相径庭啊！
　　冯玉祥你怎么看？
　　翦伯赞我一介书生，看也白看；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冯玉祥（沉思片刻）祸起萧墙，事出有因。
　　翦伯赞因缘何起？
　　冯玉祥政令不通。
　　翦伯赞何谓政令？
　　冯玉祥上令下行。
　　翦伯赞（挥动文件）这种令能行吗？可行吗？这是赶尽杀绝的绞杀令！（摔文件）
　　冯玉祥委员长说：＂攘外必先安内。＂
　　翦伯赞狗屁！排除异己，大开杀戒，这叫安内？是乱内！自废武功，为虎作伥！那叫攘外？是媚外！你好糊涂啊！
　　（唱）一言入耳如刀箭，
　　满腹经史似火燃！
　　长恨人心不如水，
　　等闲平地起波澜。（引自刘禹锡：《竹枝词》）
　　纵观上下几千载，
　　哪朝哪代能偏安？
　　自古家国乱与治，
　　从来系人不系天。
　　外患起因皆内乱，
　　因果颠倒国不全。
　　屠民独夫怎御敌？
　　异己暴政怎求安？
　　焕章啊，你研习经史找抓把，
　　却为何大事面前自欺瞒？
　　鹦鹉学舌无主见，
　　不辨是非传恶言。
　　睁眼看，抗日烽火遍地起，
　　四万万同胞同仇敌忾，前赴后继，
　　浴血奋战驱敌顽，
　　历史潮流滚滚向前谁能挡？
　　岂容人逆天行道再弄权！
　　国难当头，匹夫尚有责，
　　铁肩道义，权贵怎承担？
　　两党主张瑕瑜见，
　　请问你：冯大将军站哪边？
　　冯玉祥（默默地盯着翦，久久不语）
　　翦伯赞（强作镇定，亦不语）
　　［静场。
　　冯玉祥（憋不住了）老师，我有一事不明。
　　翦伯赞请讲。
　　冯玉祥你是不是……
　　翦伯赞是什么？
　　冯玉祥你是不是……
　　翦伯赞是什么？
　　冯玉祥（抽出那支金笔，在翦的手心写了一个字）
　　翦伯赞（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你太抬举我了。
　　冯玉祥那你适才所言……
　　翦伯赞适才所言，只是一个中国人正常的思考，与党争无关。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冯玉祥我认为……有道理。老蒋这事是做得太离谱了。
　　翦伯赞这种事古已有之。你看，我正好在写这篇文章。
　　冯玉祥《论南明第二个政府的斗争》
　　翦伯赞《明史》记载：南明初建，史可法在苏皖一带抵抗入侵的清军，马士英大杀家刀子，终致史可法＂鞠躬致命＂于扬州。福王政府瞬间灰飞烟灭。你想想看，这段历史与眼下的事情，是不是如出一辙？
　　冯玉祥（顿悟）对呀。你这是以古鉴今，针砭时弊。
　　翦伯赞过奖了。书生报国无他物，只有手中笔如刀。我只是想把这段历史论证一下，告诫国人，大敌当前，倒行逆施，终至亡国。民众明白了这个道理，逆天行道者就会被孤立，被唾弃。
　　冯玉祥（沉吟）惭愧呀！你弱弱一介书生，尚能以笔为刀，启迪民智，汇聚民心。我堂堂一员武将，却空怀嗟叹，束手无策。
　　翦伯赞非也。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说出话来可比我更有份量。
　　冯玉祥当真？
　　翦伯赞当真。
　　冯玉祥果然？
　　翦伯赞果然。
　　冯玉祥好。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翦伯赞你要怎么做？
　　冯玉祥说心里话，第一次国共合作后，他搞了个＂四·一二＂。我也糊里糊涂跟着干过反共清党的蠢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随波逐流。我要上峨嵋山，为民请命。
　　翦伯赞向老蒋兴师问罪？
　　冯玉祥我兵权已夺，无师可兴。可我至少可以给他说说这段历史，告诉他不作死就不会死。大敌当前，倒行逆施，终至亡国。再不悔改，他也会像福王朱由菘一样，被赶到大海里去！他若不纳铮言，我就号召民国大员一齐怼他！
　　翦伯赞这倒是你能做的事。
　　冯玉祥郑副官，取战袍！
　　［郑军上，为其换装。
　　翦伯赞（接过郑军手上的军帽，准备为冯玉祥戴上）
　　冯玉祥咦？你习的是夫子之道，今日怎么也行我军伍之规？
　　翦伯赞今非昔比。那天你是耀武扬威；今日你是为民请命。我自当送你一程。
　　（唱）手执军帽送将军，
　　心中陡生惜别情；
　　眼前未见刀剑影，
　　耳旁已闻枪炮声。
　　冯玉祥（唱）自古将军百战死，
　　何惜颈血染头巾？
　　思及民生与国运，
　　男儿意气可拿云。
　　翦伯赞（唱）峨嵋曲径非幽处，
　　冯玉祥（唱）登顶自破九重门。
　　翦伯赞（唱）相对一揖无赘语，
　　冯玉祥（唱）寻常话别不输忱。
　　翦伯赞（唱）我以笔做刀伐奸侫，
　　冯玉祥（唱）我将心化舌谏昏君；
　　翦、冯（同唱）胸中自有旌幡在，
　　殊途同归写乾坤。
　　［翦伯赞慎重地为冯玉祥戴上军帽。
　　［冯玉祥庄重地行军礼。
　　［翦伯赞目送冯玉祥下。
　　［灯渐暗。
　　三、家国共情怀，危难见同心。
　　［1943年冬。
　　［翦伯赞居所（歇马场刘家院子）。
　　［疏竹掩映，青瓦短垣。
　　［伴 唱：＂常德会战＂惊中外，
　　八千虎贲化坟台。
　　游子千里心相系，
　　梦回家乡泪满腮。
　　［翦伯赞伏案疾书。
　　［戴淑婉上。
　　戴淑婉（唱）一碗稀粥和泪熬，
　　熬入我多少心疼与心焦。
　　三年来，他日夜伏案写文稿，
　　眼见得，粒粒白霜上发梢；
　　白日里，我屏声静气看他的背，
　　入夜来，我轻手轻脚揉他的腰；
　　他出门演讲早早晚晚，
　　我倚窗守望暮暮朝朝；
　　更担心儿女们战火下奔跑，
　　衣食住行我无法代劳；
　　乱世中降灾祸分分秒秒，
　　我这颗心哪！又怎能不悬悬操操？
　　象时，先把这碗粥喝了吧。
　　翦伯赞不急。我的《中国史纲》第一卷《先秦史》明年开春就能出版了。我得尽快把第二卷《秦汉史》写出来，争取在有生之年再完成《魏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宋辽金元史》《明清史》《近现代史》，把几千年的中国历史好好梳理一下，正本清源。
　　戴淑婉（递碗）要写这么多东西，先要有个好身体。喝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戴淑婉（胆战心惊，拦住欲前的翦伯赞）我去看看。
　　［门开处，蓦地滚进一个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来。
　　戴淑婉（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来人慢慢抬起头来：＂娘……＂
　　戴淑婉（大感意外）天儿？
　　翦伯赞（连忙扑过来）儿子！
　　天 儿（一把夺过他爹手上的碗，狼吞虎咽地喝下那碗粥）
　　［夫妻俩百感交集地扶起儿子。
　　翦伯赞儿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天 儿（哽咽良久，突然暴发地嚎啕大哭）爹——！
　　戴淑婉天儿！出什么事了？天儿。
　　翦伯赞（慈爱地拍着儿子）冷静。冷静。慢慢讲。
　　天 儿爹，日本佬打到常德去了！
　　翦伯赞啊！说清楚。
　　天 儿日本佬为了挽回太平洋战争的败局，牵制国军反攻云南，纠集十万大军发动了湘北战役，相继攻陷安乡、澧县、慈利、桃源，四万多鬼子兵包围了常德，可守城的57师只有八千人。常德完了！
　　戴淑婉你是怎么晓得的？你回常德了？
　　天 儿没有。我是在路上听老乡说的。
　　翦伯赞那你怎么跑到重庆来了？
　　天 儿西南战事吃紧，学校组织部分师生撤离。半路上大家跑散了，我无处落脚，就找回家里来了。
　　翦伯赞（性急地）崽龟子！你怎么不找回常德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你晓得强盗打到家门口来了，撬你的门，砸你的窗，你不守土尽责，却跑到后方来……儿子，我们不能当逃兵啊！
　　戴淑婉是学校组织的撤离。
　　翦伯赞撤！往哪里撤？中国人全往后撤，国家撤没了，都当亡国奴！儿子，国难当头，男子汉大夫要有担当！有责任！
　　戴淑婉（怜爱地拍着丈夫）冷静。冷静。慢慢讲。
　　翦伯赞儿子，你晓得不？我们翦氏的老祖宗随明太祖征伐，威镇南方。太祖赐姓翦，世袭常德卫正指挥史。现在常德危亡，身为常德卫指挥史的后代，我们该怎么做？
　　天 儿爹，时局危亡，我是担心二老的安危。
　　戴淑婉（袒护地）天儿是有孝心，想着家。
　　翦伯赞何谓家？家是人生归处。家乡才是最后的家！家国同源，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孝！热血男儿，有国无家！
　　（唱）直视无前气吐虹，
　　翦氏自古出英雄。
　　沙场征战纵南北，
　　马革裹尸贯西东；
　　男儿当为国之栋，
　　血脉传承勇与忠；
　　躯干同与山河在，
　　慷慨赴义总从容！
　　天 儿家乡才是最后的家！（扑通跪下）爹，我知错了。
　　翦伯赞知错就改。你去拿几件衣服，带点干粮。我们马上走。
　　戴淑婉走？上哪去？
　　翦伯赞回常德。
　　戴淑婉回常德？你们这不是去送死吗？
　　天 儿娘，我也是热血青年，死也要死在家乡的热土上。
　　翦伯赞好！这才像我翦伯赞的儿子。（转身收拾文稿）
　　戴淑婉象时，你走了，这些文稿怎么办？
　　翦伯赞国之不存，文将焉附？
　　戴淑婉你们都走了，家怎么办？
　　翦伯赞家是国之本，国是千万家。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天 儿（背包袱复上）爹，我走了。
　　翦伯赞我们一起走。
　　天 儿爹，你年纪大了，就让儿子替你去精忠报国吧。
　　翦伯赞为国捐躯，不论长幼。年纪再大，我也是中国人！
　　［冯玉祥率郑军带粮油、菜蔬上。
　　冯玉祥呃？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
　　戴淑婉将军，他们要回常德去参战。快劝劝他。
　　冯玉祥（会意）我给你们带来点粮油，去收拾一下。
　　戴淑婉（故意地）天儿，来搭把手。
　　［戴淑婉领郑军、天儿带粮油同下。
　　冯玉祥（稍顿）老师，你这是要去……参战？
　　翦伯赞不错。谁劝也没用。
　　冯玉祥老师平日温文尔雅，不想今天也杀气腾腾。
　　翦伯赞国土沦丧，家乡蒙难，但凡有点血性，安能不怒发冲冠？
　　冯玉祥1918年6月至1920年7月，我出任湘西镇守使，驻兵常德，与这个地方也有些渊源。老师此刻的心情，学生感同身受。可守土卫国毕竟是军人的职责；书生报国，以笔为刀，老师该做的事情还很多……
　　翦伯赞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投笔从戎，带儿出征，难道不该？你身为军人，还要拦我？
　　冯玉祥（语塞）老师教训得对。我是个不称职的军人。
　　翦伯赞你有苦衷，我能体谅；可若想劝阻我爷俩尽责，没门！
　　冯玉祥（寻思片刻，掏出手枪）老师一定要去，就把它带上。
　　翦伯赞我要它干什么。
　　冯玉祥打鬼子呀。没有武器，怎么战斗？
　　翦伯赞我不会弄这些玩艺。
　　冯玉祥（塞入翦手）琢磨琢磨就会了，很简单。
　　翦伯赞哦。（摆弄片刻，猛扣扳机，枪不响，把枪扔给冯）你这个破枪我不要。
　　冯玉祥破枪？我冯大将军手里会有破枪？（打开保险，连放三枪）
　　［戴淑婉等人闻声急上。
　　郑 军将军，怎么了？
　　冯玉祥没事。我在教老师打枪。
　　戴淑婉将军，你要劝……
　　冯玉祥我有数。（示意他们下）
　　［众人退下。
　　冯玉祥老师，我来教你开枪。有个十天半月，你准能打中目标。
　　翦伯赞算了算了。我不是摆弄这玩艺的料。
　　冯玉祥你不是要去参战吗？连枪都不会打，怎么战？
　　翦伯赞我可以挖战壕，抬伤员。再不济，拼上这百儿八十斤，堵个枪眼总行吧。
　　冯玉祥这些事现在也用不着你去做了。（掏出一纸）这是我刚收到的最新战报。常德已经沦陷。
　　翦伯赞（急切地阅看）啊？
　　冯玉祥常德守军与数倍于己的日军激战了十六个昼夜，从城郊打到城垣，从城垣打到街巷，寸土寸血，直至弹尽粮绝。八千虎贲之士，随师长余程万突围的仅存八十三人。
　　翦伯赞（悲从中来）桃源沦陷了！常德也沦陷了！那可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啊！＂静静的沅水，灰色的城墙，古旧的庙宇，旧式门面的商店，各种各式的手工作坊，用石板铺就的大街小巷……＂ （摘翦伯赞《常德·桃源沦陷记》）
　　冯玉祥老师节哀。我们的家乡在中国的土地上，谁也抢不走。
　　翦伯赞（指着战报）你看，日军还在向南推进。偏安巴蜀，再不奋起，光复有何指望！
　　（唱）喋血常桃血未干，（引自翦伯赞原作）
　　又传胡马渡衡山。
　　焚书到处纵秦火，
　　杀敌何人出汉关。
　　南渡君臣怜晋宋，
　　北征豪杰遍幽燕。
　　莫倚巫巴能阻险，
　　从来王业不偏安。
　　冯玉祥老师，中国有四万万同胞，人人恪守职责，奋起救国。光复指日可待。
　　翦伯赞对。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为抗日救亡尽责。
　　［天儿背包袱上，戴淑婉、郑军随上。
　　天 儿爹，我走了。您保重。
　　翦伯赞我们一起走。
　　冯玉祥等等。（抱过文稿）书生报国，以笔为刀。你呢，还是在你的岗位上，做你该做的事。我就做我该做的事。郑副官，
　　郑 军到。
　　冯玉祥拿我的手令到兵役部调两台车，装上家里全部的武器和粮油物资，带领所有的卫兵便装出发，陪同翦公子火速赶往常德。搭救乡亲，凭吊英烈。
　　郑 军将军，我们都走了，家里怎么办？
　　冯玉祥家是国之本，国是千万家。国之不存，何以为家？出发。
　　郑 军是。
　　翦伯赞等等。（脱下身上的棉衣，心情复杂地给儿子披上。）
　　天 儿爹，冯将军，我们走了。（同下）
　　［伴 唱：情寄千里外，
　　敬从心底来。
　　一躬再三叹，
　　慷慨有余哀。
　　［灯渐暗。
　　四、顶风商国策，烽火聚群贤。
　　［1945年秋。
　　［兵役部招待所。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毛泽东的声音：＂中国人民将能在和平民主团结统一的方针下克服一切困难……国共商谈，和平统一，建设好新中国。＂
　　（摘自毛泽东·《关于国共商谈，和平统一，建设好新中国》）
　　［伴 唱：＂重庆谈判＂写新章，
　　和平建国有主张。
　　峰回路转总有路，
　　阴晴不定又何妨？
　　［喜庆的音乐声中，戴淑婉偕李德全上。
　　李德全弟妹，好福气啊！这么年轻就当婆婆了。
　　戴淑婉谢谢嫂子。天儿的婚事原本是定在明年端午才办的，不晓得象时怎么突发奇想，硬要提前办。
　　李德全（若有所思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戴淑婉明白什么了？
　　李德全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些宾客：周恩来、王若飞、郭沬若、沈钧儒、章伯钧、陶行知、柳亚子……都是社会各界的名人志士和政府方面的关键人物。
　　戴淑婉那还不是全靠冯大将军的面子。
　　李德全弟妹，这可不是面子里子的事，婚礼背后有大文章啊！（下）
　　［翦伯赞偕冯玉祥上。
　　冯玉祥老师，请来的客人都安排好了。你还满意吧？
　　翦伯赞很满意。恩来兄特意托我向你致谢。
　　冯玉祥谢什么。分内的事。毛泽东说得对，和平建国的方针不能留在纸上，要刻在全国人民的心里。老蒋虽然迫于舆论压力签了＂双十协定＂，但会不会认真执行还需观察。翻云覆雨，阳奉阴违可是他的强项。
　　翦伯赞所以，恩来兄要组织这次大型座谈会，向各民主党派和社会知名人士，通报全国的政治形势和中共的政策主张，以赢得更广泛的支持。让全国人民监督他执行。
　　冯玉祥你把天儿的婚期提前，请方方面面的人来喝喜酒，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促成此事。高！
　　翦伯赞这种大规模的聚会，你们委员长恐怕会很不爽吧？万一无事生非，来个一锅端，那损失可就大了！
　　冯玉祥提醒得对。＂四·一二＂＂皖南事变＂历历在目，不可不防。
　　翦伯赞安全问题恩来兄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特别嘱咐我配合你把控现场。
　　冯玉祥放心。这里全是我的老部下，不会有事。
　　翦伯赞不可大意呀！
　　（唱）都道金秋是好晴，
　　也有疏雨傍淡云。
　　冯玉祥（唱）枝头已藏春消息，
　　历经霜雪乃发生。
　　翦伯赞（唱）政治斗争重舆论，
　　从来众口可铄金。
　　冯玉祥（唱）抢占传播制高点，
　　贵党策略很高明。
　　翦伯赞（唱）好事要往好里办，
　　二 人（同唱）朝野携手早迎春。
　　［郑军急上。
　　郑 军将军，翦先生，冰……何小姐要我告诉你们，据可靠情报，戴笠要派特务来搞事。
　　翦伯赞啊？小何在哪里？
　　郑 军她到山前探查去了。
　　［突然，幕内传来一阵枪响。
　　［何冰负重伤，踉跄上。
　　郑 军（急忙扶住她）冰丫头，你怎么了？
　　翦伯赞（很紧张）小何？
　　何 冰翦先生，戴笠19号的特务……
　　冯玉祥赶快抢救！卫生兵。
　　［郑军携何冰急下。
　　［一道惊雷闪过。
　　［郑军悲痛地呼喊：＂冰妹妹——＂复上。
　　郑 军（唱）炸雷惊空人神愤，
　　七尺男儿放悲声；
　　青梅竹马廿余载，
　　心印神交未通音；
　　蓦然香消又玉陨，
　　郑军从此无亲人！
　　［伴 唱：倾盆不尽英雄泪，
　　豪杰谁堪共死生。
　　［众肃立、鞠躬。
　　［幕内传来尖利的汽车刹车声。
　　［幕内声：＂快！围起来！一个也不许走！＂
　　郑 军（出枪）老子跟你们拼了！
　　冯玉祥（决绝地）郑副官！
　　郑 军到！
　　冯玉祥给老子把机枪架起来！
　　郑 军是！（与卫兵们迅速架好机枪）
　　翦伯赞（急了）焕章，不可硬来。
　　冯玉祥对付这些王八蛋，就得硬碰硬！有我堂堂冯大将军把门，看谁胆敢放肆！
　　戴淑婉象时，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翦伯赞让我想想……（灵机一动）淑婉，还有没有空白请柬？
　　戴淑婉（从手包中拿出）有。有。
　　翦伯赞焕章兄，借笔一用。
　　冯玉祥（没闹明白）什么？
　　翦伯赞（指了指他的上衣口袋）金笔。
　　冯玉祥（还是不明白，递笔）哦。哦。
　　翦伯赞（迅速填好请柬，交给他）
　　［特务们大摇大摆地上。
　　翦伯赞（迎上前去）欢迎。欢迎。这几位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特务甲不客气。（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奉戴局长手令，对所有的宾客，验明身份，登记在册。
　　冯玉祥混帐！谁敢对我的客人无理！
　　翦伯赞焕章兄，公干。公干。不要为难他们。
　　特务甲还是读书人讲理。
　　翦伯赞这位兄弟，你们戴局长怎么没来？
　　特务甲我们戴局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不请自来？
　　翦伯赞谁说没请？焕章兄，不是说好的，戴局长由你亲自去请，怎么会……（暗示）没请呢？
　　冯玉祥（领悟）哦！你看我这个老糊涂！一忙活，就把这事给漏了。
　　翦伯赞嗨！赶快去请。还来得及。来得及。
　　冯玉祥对。我是得去请他。王八羔子们，快带我去逮你们戴局长。
　　特务甲（懵了）啊？
　　冯玉祥发什么愣！听口令：向后转。跑步走。
　　特务甲（回过神来）不对呀。报告将军，卑职公务在身，恕难从命。
　　冯玉祥你敢抭命？老子毙了你！
　　特务甲我只认顶头上司。
　　冯玉祥王八蛋！（冲动地朝他脚下开了三枪）
　　［众惊愕。静场。
　　特务甲（吓得落荒而逃）报告局长，报告局长……
　　翦伯赞（气愤地）冯焕章！你要搞事呀！
　　冯玉祥我不搞事，他就要搞事。
　　翦伯赞你搞事，他也搞事，那头来会搞出一场什么事！
　　冯玉祥莫怕。天大的事，我扛着！郑副官，
　　郑 军到。
　　冯玉祥把迫击炮拖出来！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不信就守不住这么个小山头！
　　翦伯赞（气得说不出话来）冯焕章！你，你这个军阀！随我研习经史四、五年，古籍读了几十卷，你的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
　　冯玉祥老师？谦谦君子，怎可口出粗言。
　　翦伯赞大是大非，斯文不得！
　　李德全说得好！大是大非，斯文不得！
　　翦伯赞夫人？
　　李德全你呀！骨子里还是一介莽夫！让老师好好给你补补课！
　　翦伯赞（唱）叫一声冯焕章给我仔细听：
　　大是大非，不得和你讲斯文。
　　你连开三枪爽！爽！爽！
　　战端重开，
　　岂不要葬送国家前程？
　　焕章啊——，
　　做学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当智者，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引自《横渠语录》）
　　回看我，中华文明数千载，
　　历史早已做证明：
　　春秋战乱饿殍遍野，
　　五代十国满目凋零；
　　秦汉一统，才有文景之治，
　　隋唐归一，方迎开元之盛……
　　分分合合写春秋，
　　写出至理和果因：
　　大分裂权贵逐利，
　　大一统惠及民生。
　　毛泽东弥天大勇赴重庆，
　　周恩来顶风聚贤正视听；
　　共产党顺应历史搞统战，
　　倡统一促合作天下归心。
　　斜风冷雨等闲看，
　　统战成果血凝成！
　　冯玉祥（沉思片刻）老师教训得对。我知错了。
　　［幕内传来尖利的警笛声。
　　［郑军急上。
　　郑 军将军，戴笠亲自带着宪兵队赶来了。
　　翦伯赞淑婉，赶快知会恩来兄座谈会转移到备用地点。（耳语）
　　［淑婉急下。
　　［宪兵列队上。
　　冯玉祥稳住。我去拖住戴笠。他不现身，这些人不敢动作。（对内大喊）戴笠！王八蛋！敢砸我的场子！我们找老蒋评理去！
　　郑 军（欲随）将军。
　　冯玉祥你留下。带领弟兄们隐匿后山，一定要保证宾客们的安全。
　　李德全焕章，等等。
　　冯玉祥夫人？
　　李德全为妻的陪你走一遭！
　　（唱）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来时不分飞。
　　刀光剑影寻常见，
　　何惧生死走一回？
　　琴瑟和鸣胆气壮，
　　夫唱妇随斗淫威。 （同下）
　　［周恩来的声音：＂贵宾们，朋友们，我代表中共中央和毛主席向大家问好。欢迎大家参与和平建国的历史进程……＂
　　［灯渐暗。
　　［伴 唱：薄云卷雨秋意重，
　　雨过更觉枫叶红。
　　尾声：别后青山外，相望白云中。
　　（唐·李峤《送光䘵刘主簿之洛》）
　　［1946年。
　　［重庆。朝天门码头。
　　［江水滔滔，迷雾重重。
　　［伴 唱： 抗战胜利又起风，
　　玄机深藏岐路重。
　　挚友别后青山外，
　　从此相望白云中。
　　戴淑婉嫂子，真要走？
　　李德全去留不由人。那天焕章和我拖着戴笠去评理。老蒋心里不爽，又抺不开面子，提出让焕章出国考察水利。就是要支开他。
　　翦伯赞说走就走，也太仓促了。
　　冯玉祥老蒋嫌我碍事，我也看他不爽，一拍两散，都清静。
　　翦伯赞抗战胜利了，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做。
　　冯玉祥 报国不分时地。在这里左右掣肘。在国外，我可以募集资金，宣传贵党的政治方略，为民族复兴奔走呼号！
　　翦伯赞好。这一回你是真想明白了。
　　冯玉祥（唱）我一生胡闯乱撞苦无路，
　　＂八次倒戈＂实为救国寻路径；
　　贵党统战统到我，
　　好叫我，心里宽，眼前亮，
　　前路终探明。
　　阅尽了多少人物和风景，
　　老师啊，你是我的大贵人！
　　［郑军上。
　　郑 军夫人，要上船了。
　　李德全好。弟妹，再见。
　　戴淑婉嫂子一路平安。
　　翦伯赞（依依不舍）焕章！
　　冯玉祥（赠笔）老师，这支笔就给你留个念想吧。 （下）
　　翦伯赞 （唱）手捧着这支笔思绪飞扬，
　　忘年交六年情谊怎能忘？
　　初相识喜你豪爽，
　　逆境中见你担当，
　　危难时得你援手，
　　举大义相扶相帮……
　　你我同道不同党，
　　青山白云总相望：
　　铁肩道义当战将，
　　史笔民情著文章，
　　让华夏一脉兴又旺，
　　要神州一统富且强；
　　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民族之林透现曙光，
　　纷纷世界＂我来也！＂
　　中华巨轮破浪启航。
　　［汽笛长鸣；巨轮启航。
　　［歌舞伴唱：民族大义薄云天，
　　四海同心续新篇。
　　统一战线促一统，
　　中华腾飞大团圆！
　　——剧 终——